第 98 章

夜晚的海水要比白天的更洶涌，一波又一波，用力撲打在岸邊。

周遭還有孩子玩鬧的聲音，明萱和傅燃面對面而站，起初雙方都沒開口說話。

明萱似是鼓起勇氣，才仰起頭，結(jié)果話還沒說出口，便對上他意味不明的視線，她明顯楞住。

傅燃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臭，才會讓她有這種反應(yīng)。

像是有點(diǎn)受傷，又有點(diǎn)害怕。

他煩躁地蹙了蹙眉，語氣不耐道，“不說我回去了。”

說完，他作勢便要轉(zhuǎn)身，明萱連忙道，“等下。”

他動作頓住，垂眸看她。

“我是為了說這次來度假的事，我承認(rèn)，是我出的主意，讓你沒能去參加籃球聯(lián)賽，我很……”

“原來你知道啊？”

傅燃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打斷她。

傅燃上前一步，離得她很近，他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惡劣，試圖嚇跑她，“放假也想和我待在一塊，你就這么喜歡我？”

直白的話語總會叫人臉紅心跳，明萱在片刻的怔楞后，迅速紅了臉，一如初次見面的那天。

她只沈默片刻，隨后仰起頭，勇敢地對上他那雙涼薄的眼，用力點(diǎn)了下頭，“嗯。”

月色很美，微弱的光灑在海灘上每一處，也映在她精致好看的臉龐上。

傅燃從沒見過這么亮的眼睛。

她堅定的那聲回應(yīng)仿佛敲在了他的心上，明明是該心動的瞬間，傅燃卻下意識想起傅良華沖他丟煙灰缸的樣子。

厚重玻璃撞上墻，又掉落在地，聲音沈悶中又帶了些清脆。玻璃碎了，可見砸向他時，傅良華使了多少成力氣。

風(fēng)迎面吹過來，帶著化不開的潮濕，發(fā)梢隨風(fēng)浮動，總是會蹭到臉上，黏膩不堪。

也許是海邊的空氣太悶，也許是心裏的情緒堆積了太久，也許是察覺到自己難以做到坦蕩地註視她雙眼，傅燃只覺得此時此刻無比的煩躁。

他對著她說了很多話，逐字逐句都極近刻薄。

“你喜歡我，是你自己的事，我先說清楚了，我不喜歡你，現(xiàn)在不喜歡，以后也不會喜歡。”

“談戀愛是應(yīng)該是雙向的事兒，你單方面的喜歡只會讓我覺得困擾。明大小姐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但感情，我真給不了你。”

“所以你以后，別在我身上浪費(fèi)力氣，多專註專註自己吧。”

傅燃一氣呵成，然后他在明萱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破碎”的情緒。

好似堅定和喜歡，在某一瞬間變成了摔向墻角的玻璃缸，碎得七零八落。

明萱的眼眶紅了，但始終沒有哭。只在片刻的沈默后，強(qiáng)行鎮(zhèn)定下來情緒，一字一句道，“我今晚喊你出來，是來跟你道歉的，我昨天才知道你有比賽沒參加，我不是故意耽誤你。其實(shí)我在決定之前也問過傅伯父，他說你沒什么事情要做，我才提議一起來度假。但凡我知道你要去打籃球，我絕不會把你拽過來。”

“我做錯的事兒我道歉，至于你剛剛說的那些……”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不喜歡就不喜歡，有什么了不起的。”

說完，也不給傅燃反應(yīng)的機(jī)會，明萱把他扔在那，轉(zhuǎn)頭就走。

沙灘上的沙子柔軟，她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有沙子鉆到她鞋裏，硌得她疼了，她也沒喊痛，只是停在原地，有些氣急敗壞地將鞋子脫掉，拎在手裏，快步離開了。

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夜晚的盡頭，傅燃才動了動手指。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對著她說了些什么。

愧疚之感排山倒海似的朝他襲來，他用力呼吸，鼻腔裏卻滿是咸濕的海水味，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沈悶不已。

以至于壓得他好幾天都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

聽聞明萱近來情緒不好，他總是在想，要不要去給她道個歉？

他每逢有了這樣的想法，再一回過神，自己就已經(jīng)站在她家門前了。但他卻沒有去敲門，他道了歉，然后呢？難不成給她希望，叫她繼續(xù)喜歡自己？

算了。

傅燃想到這裏，又會轉(zhuǎn)身離去。

那個假期，他不記得自己已經(jīng)重覆這個行為多少次，最終都還是沒能親口和她說句抱歉，他不該把話說的那么重。

后來，明萱對他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變。

她不再找他，不再和他說話，沒有偷看過他，哪怕是在學(xué)校裏偶遇，她也只會微微別開頭，當(dāng)做不認(rèn)識。

似乎自從那晚之后，她就徹底理清了自己對他的感情，斷的干干凈凈，絲毫不拖泥帶水。

傅燃想，這樣也好。

只要不喜歡他這樣的人，她就不會受到傷害。只要她不再喜歡他，他再也不用自我拉扯了。

傅良華知道他與明萱決裂，是從明家那邊聽來的。

距離兩家人從海島度假回來，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半年時間。

明家人已經(jīng)極力隱瞞，讓話聽起來沒那么鋒利了，但傅良華那晚還是發(fā)了很大的火，他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狠狠甩了傅燃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