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

“是，那些人不是良臣，這些人也不是良師。”明沉舟抿唇。

“孔子言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謝延皺眉，苦惱答著，“我怕我認(rèn)不清，做不對，辜負(fù)了娘娘的信任。”

“人人皆知是非不可掩，人心一向是久而自見。”明沉舟問道。

“三次集議之后，你覺得司禮監(jiān)和內(nèi)閣如何？”

謝延皺著眉，認(rèn)真想到:“三次集議，司禮監(jiān)不算太過為難人，內(nèi)閣行事也有板有眼，可兩撥人似乎……”

他抿了抿唇，隨后又繼續(xù)說道。

“不和。”

“他們吵了好幾次，我攔不住，他們也不聽我的。”

“娘娘，每人都與我說忠奸，可我每次看著滿殿眾人，竟然一個也分不清忠奸。”

稚兒童言，說的話卻又直接辛辣，一刀見血。

院中眾人皆眉眼低垂，連著呼吸都不敢放大。

明沉舟沉吟片刻，摸了摸他的耳朵:“人之進(jìn)學(xué)在于思，思則能知是與非，我讓你專心讀書，便是想要你先學(xué)后思，繼而明辨是非，你如今看不清，只是還未學(xué)而思而已。”

“萬歲讀書是為國為民，所以更要自己去看，自己去聽，自己去想，侍讀，帝師，太皇太后，甚至是我，都非你坐在這個位置的考量。”

謝延沉默許久，漆黑的眼眸看著面前的女子，沉吟片刻后認(rèn)真說道:“我記住了。”

“那白侍讀你打算如何處置？”明沉舟問道。

白榮行早已跪在地上起不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形容狼狽。

謝延皺眉，不悅說道:“為何要哭，娘娘說過不能哭。”

他想了片刻后說道:“按著宮規(guī)處理吧。”

白榮行渾身打顫，磕頭求饒。

按著宮規(guī)，他便再也不是皇帝侍讀，這般傳出去，只怕他在翰林中是再也混不下去了。

明沉舟不曾想謝延有這般魄力，一時也有些驚訝。

“在瑤光殿出言不遜，此為一，夾帶私貨，欺朕年幼，此為二，行事猥瑣，毫無風(fēng)骨，此為三。”

謝延背著手，注視著臺階下軟到在地上的人，一板一眼說著:“侍讀之位白員外郎無法勝任，即日起送回吏部，帶下去。”

微風(fēng)忽起，夏始灼光。

————

白榮行被逐出乾清殿，除名天子侍讀一事，一日之間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朝野民間震動，連在深宮的太皇太后都派人出來詢問。

謝延咬死只說是白榮行德行有失，讀書不精，無法勝任這才送回去的。

明笙先是給宮中遞了折子，可石沉大海，毫無動靜，隨后又給瑤光殿遞了牌子，可瑤光殿早已稱病閉宮。

一時間白榮行成了文人污點(diǎn)，眾矢之的，白家大門緊閉，沒多久就傳出白榮行重病的消息。

就在一片混亂中，明沉舟的名字開始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

萬歲雖然攔下所有事情，可耳聰目明的人卻發(fā)現(xiàn)，只因此事皆由她起。

內(nèi)宮也許要變天了。

就在朝野沸沸揚(yáng)揚(yáng)之際，處在輿論中心的明沉舟正懶洋洋的躺在桃樹下，指揮眾人黏蟬。

還未到綿綿夏日，蟬鳴卻開始響個不停。

“娘娘。”桃色悶悶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明沉舟挪開臉上的話本，睜開一只眼，突然驚訝說道:“怎么紅眼睛了？誰欺負(fù)你了？”

“沒人欺負(fù)奴婢。”桃□□言又止，可最后還是扣著手指，小聲說著。

“遮遮掩掩，你不說我等會還是會從別處知道的。”明沉舟笑說著，“若是有事便趕緊說，今日心情好，多大的事都給你擺平了。”

桃色立馬跪了下來，苦著臉說道:“柳行姐姐被帶走了。”

明沉舟揚(yáng)了揚(yáng)眉:“誰……”

“掌印。”

她話鋒一轉(zhuǎn)，自問自答。

桃色哭喪著臉點(diǎn)頭。

“為何？”

“我不知道。”桃色焉噠噠地說著，“英景不和我說，他只說是柳行姐姐犯錯了。”

“柳行姐姐雖然不愛笑，但人很好的，做事也很穩(wěn)妥的，怎么會犯錯呢，而且，我，我聽說司禮監(jiān)罰人，是會打死人的。”

“我五歲入宮之后就一直是柳行姐姐照顧我的，雖然她才比我大兩歲，但是已經(jīng)什么都懂，超級厲害了。”

“我能進(jìn)司禮監(jiān)也是因?yàn)?她呢。”

她突然抬眸，亮晶晶地看著明沉舟，一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