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這會兒,就該當有專門負責刑名的師爺前來救場,為他出謀劃策。但是很可惜,這一次董鳴長來龍安府上任,卻是根本沒有刑名和錢谷這二位師爺——他還沒有來得及雇傭呢!
而照理來說,就算是沒有刑名師爺,那么此時刑房書吏也該站出來給他提意見。
但那位刑房書吏卻就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職責一般,就跟沒有看到董鳴長的處境一般,在旁邊倒是老老實實的站著,但卻是眼觀鼻,鼻觀心,根本管都不管,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聞安臣瞧到這兒,便也明白了。這次這事兒,這位自己的同行,肯定也是陷身其中脫不開關系。
董鳴長想了好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很是無奈,只得一揮手,將手中驚堂木一拍,高聲宣布:“暫時休堂,一個時辰之后再重新審問。”
此言一出,堂下百姓頓時盡皆嘩然,一個個都是很不滿地嚷嚷著。本來他們沒有膽子,但人群中也不知道誰先帶頭喊了那么兩聲,大伙兒頓時都被鼓動起來,也跟著喊。而他們喊了一句之后,發現并沒有衙役阻止或者是訓斥自己,膽子就更大了些,喊聲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反正里頭多半都是對董鳴長的不滿。
他們都是趕來看熱鬧的,本來想著能瞧個大熱鬧,以后也好跟別人夸嘴,結果卻沒想到,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剛才問了這么幾句就要休堂,硬生生讓大伙兒在這兒等一個時辰!
這讓他們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而且他們之所以會如此鼓噪,第一個原因,當然是被人鼓動起來,也是仗著人多勢眾不怕受懲罰。第二個原因則是,經過方才的那一番場景,他們對這位知府大人,在心中已經有了些不屑和鄙夷。
站在堂上的那位刑房司吏瞧見下面百姓的反應,臉上紋絲不動,還是面無表情,但心中卻已經是一陣狂喜。
因為他和他背后的人,之所以要鼓搗出今日這么一出兒來,為的,便是打壓新上任的這位知府大人的威望,最好讓他在第一天就出乖露丑,威望大損,被人瞧不起,如此以后他們行事就會方便許多。
他心中冷笑道:“果然呀,這位知府大人,便如咱們打探的情報商所說的一般,為人剛嚴方正,卻沒有急智,而且對判案似乎也不是那么擅長。短時間內讓他斷這么一起案子,那可真真是難為他了。這等人,真是好對付!正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若是換一個不是這種性格的,只怕直接就會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我,而現下看來,他確實是打算自己斷這個案子的。嘖嘖,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三老爺當真厲害,用的這法子也是神了。”
董鳴長自然也瞧見了下面百姓的反應,心中頓時一陣氣苦,他自然清楚自己剛上任就碰到這事兒,真是讓人算計了。但是他清楚,下面的百姓不清楚,而且他也不能跟這些百姓說。
而最重要的是,就算下面的百姓清楚又怎么樣,說一千道一萬,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沒能力?還不是因為自己破不了這個案子?
他就要拂袖而去,然而就在他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忽然堂下傳來一聲喊聲:“董大人,京城一別,別來無恙,可安好否?”
董鳴長本來都已經轉過身去了,一聽這聲音立刻又回過頭來,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聲音他聽著有點耳熟,但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是哪位故人。
而當他回過頭來,瞧清楚正往堂上走的那位長身玉立,俊朗不群的年輕人的相貌之后,心中頓時便是一陣狂喜涌來。他心里頭一個聲音剎那間便響了起來:“好了,好了,這次這個案子肯定可以破了,我也不用自己操心了,有他在,什么案子破不了?”
喊這一聲的人正是聞安臣。
方才聞安臣瞧見董鳴長要休堂,要暫時回去,立刻便喊了這么一聲兒,越眾而出,向堂上走來。
他之所以當眾喊這么一聲兒,而不是私底下去求見董鳴長,原因有二。
其一,聞安臣對這府衙不熟,更是對府衙的人頭不熟,現在這府衙上下也不知道是被誰把持著,他要去求見董鳴長的話,還真未必能見得著。說不定消息直接就遞不到董鳴長那兒去,中間就被人給截住了。非但董鳴長不會知道自己來了,而且自己的身份還會暴露,還會暴露和董鳴長之間的關系。
既然有人在處心積慮的對付董鳴長,而自己的身份又暴露了,那么說不得自己也要跟著倒霉,他們只敢用一些陰謀詭計小手段算計董鳴長,但卻未必不敢用明晃晃的手段來對付自己。若真是在龍安府被人下黑手殺了,那可是冤哉枉矣,說理兒都沒處說去。
而其二則是,他之所以這么做,正是為了向所有人宣告他和董鳴長之間的關系,正是要告訴那些有心之人:我,聞安臣,也是有來頭的!我趙記大車行貨運分行,也是有靠山的,想欺負我,先掂量掂量自個兒有幾斤幾兩!
聞安臣相信,在這府衙之中發生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便能傳遍整個元武縣,整個龍安府。而那些有心人,自然會得到消息。
大堂之中,站著的那些衙役瞧見這一個年輕人,卻是忽然從下面的人群中越眾而出,向堂上走來,頓時便紛紛喝罵阻止,喝道:“哪兒來的小崽子?趕緊滾下去!”
話音未落,董鳴長便是高聲道:“讓他過來,這是本官的一位故人,一位小友,爾等不得無禮。”
“喝!”
一聽到董鳴長的話,眾人頓時嘩然,看向聞安臣的眼神中,也滿是驚疑不定,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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