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m聽到大兄之語，便有些赧然，嚅嚅道：“我一時情急……”
張闿也不寄望張?zhí)m能給他答案，只是自己沉吟道：“沈家子既然將這些交給你，便是不愿大動干戈，想要迫我家知難而退。哼，這孺子倒是頗得乃父之風(fēng)！”
“不過，若論各家底色，沈氏豈能清于我家！他家豪霸鄉(xiāng)里多年，年初來更于吳興大動水土，豈能沒有一二違禁之事！你即刻派人快行去吳興，搜羅也罷，捏造也罷，旬日之內(nèi)，我要一份與此足量卷宗擺在案頭！”
張闿冷笑道，他歷經(jīng)世事磨練，豈會被這種小伎倆震懾住。沈家想要越過他家得幸帝宗，怎么可能！
聽到張闿這話，張?zhí)m眸子便是一亮，當(dāng)即便又匆匆離廳去將此事吩咐下去，繼而才又返回廳中。
雖然即刻就做好了應(yīng)對之策，張闿神態(tài)卻并不輕松。對于爭選帝婿之事，吳興沈氏雖然得到皇帝信重屬意，但在他眼中并非主要對手，瑯琊王氏才是。畢竟沈家新出門戶，清望有差，不得人望。
正因有這一份自信，張闿才尤其謹(jǐn)慎，因臺城近來氣氛微妙，為了避嫌長居家中不去官署。他家作為南人高門與瑯琊王氏對抗，若能僥幸得勝，乃是整個南人群體得利的大事。
沈家只顧一己之私，卻不顧南人整體利益，妄圖以互相攻訐而迫他家知難而退，在張闿看來，簡直不識大體到了極點！難道沈家子認(rèn)為，他家就算退出，其家就能進而與王家論勝負？簡直笑話！
況且張家也不能退，他家世居丹陽，時局一丁點微小的變動，都能讓家業(yè)動蕩不已。前年王敦為亂，張闿雖居都中，但家人子弟卻有不少派去王敦處，就是預(yù)防無論哪一方勝負，可保家業(yè)不失。
然而這一點私心布置，卻在皇帝檢閱六衛(wèi)時暴露無遺。六衛(wèi)多為丹陽子弟充任，當(dāng)時皇帝便意味莫名笑談一句：“衛(wèi)中將尉緣何無張？”
當(dāng)時紀(jì)瞻臥護六衛(wèi)，紀(jì)氏子弟亦多居衛(wèi)中。丹陽兩家由是形成強烈對比，張闿每每想到這句話，都感遍體生寒。正因如此，亂后各家俱得封賞，惟張氏無一人得爵。盡管皇帝一直不曾深究，但張闿卻始終不能釋然。
眼下張氏得以備選帝婿，這個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別家仕途失意，尚能歸鄉(xiāng)為田舍翁，他家若退，家廟都無處立足！
其實若拋開其他不談，張闿也并不覺得自家在這一場競爭中能完勝沈家。沈家勢位正隆，沈充已是南人當(dāng)中得爵最高者，而且已是帝心嘉許之家。張氏唯一可稱道的，便是清望家聲這一點虛名而已。
但是現(xiàn)在南北對沖，張家已經(jīng)得到南人諸高門的支持，尤其陸氏二公更是親自出面為張氏造勢。而在臺城內(nèi)，中書監(jiān)、國舅庾亮亦表態(tài)屬意張氏得選帝婿。形勢已是一片大好，張家豈有輕退之理！
“燒了吧。”
張闿指了指攤在案上的那一堆卷宗，他篤定沈家只是虛張聲勢而已，若真掀起南人互相攻訐的狂潮，波濤動蕩之大，遠非沈氏一家能抗。
見兄長如此淡定，張?zhí)m也松一口氣，不禁忿忿道：“那沈家子實在可恨！我一時不察，竟被他嚇得心神不屬。”
略過這一件事，張闿又問道：“今次去他家，除此之外，還有何事？”
張?zhí)m略一沉吟，才想起來，笑語道：“倒是還有一樁小事，臨別前那沈家子言道有禮贈予陸家二公，請我轉(zhuǎn)送一下。”
張闿聽到這話，心中卻是一突，皺眉道：“他家要送禮陸氏，為何要由你轉(zhuǎn)交？”
張?zhí)m聽到這話也是一愣，是啊，為什么？
心內(nèi)一動念，他連忙將錦盒取來，打開便見內(nèi)中又是兩份卷宗，待翻開卷宗內(nèi)容一覽，整個人都僵在當(dāng)場。
張闿見狀，連忙接過那卷宗一看，只見上面詳細記載了吳郡陸氏與烏程嚴(yán)氏的財貨往來，數(shù)額之大，觸目驚心！烏程嚴(yán)氏勾結(jié)羯胡，已是朝野定論的逆賊，陸氏與這種人家往來如此頻密，牽涉如此多的財貨，一旦宣揚出去，可想而知會惹出多大動蕩！
“大、大兄……”張?zhí)m苦著臉望向張闿。
張闿臉色鐵青，至此才明白那沈家子哪里是用自家罪狀恫嚇自己，分明是以此罪狀離間他家與陸家！陸家罪狀入了他家門，這要如何講得清？到底還要不要送去陸家？陸家待他家是否還像以前那樣信任無間？若不送去，沈家子再派人去陸氏告知此事，那陸家又該如何看待他家？
“豎子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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