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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落水時,只輕盈地濺起小水花。
沉默船夫將他們載到岸邊，楫棹再輕輕一劃，小船便滑過水面,逐漸遠去。
“走吧。”敬閑說,拉住了路迎酒手。
他以肉身去往陽間時，有呼吸心跳,手也有著人類熾熱。而現在變回鬼魂，掌心都是微涼。
挺奇妙感覺。路迎酒心想。
不過,這才是敬閑真正模樣。
漫步林地間，光線稀疏而下。
不同于人間,鬼界天光色澤多樣，時而是隱晦紫,時而是燦爛紅。樹葉在變化多端光線中閃著奇異光澤，片片透亮,紋理清晰。
而天氣也是多變。萬里無云和狂風驟雨，竟然能在短短幾秒鐘出現。
出了森林便是一片厚實長草地，暗綠色海潮在陽光下發著光,一望無際，瘋長草如被褥、如皮毛、如綢緞，簡直想讓人在上頭打滾。
——黑毛團子就是這么做了。
它在草堆中滾來滾去,一眨眼就沒入了綠浪中，路迎酒只看見一道水紋般波動遠去，轉了幾圈后又猛地回來，嗷嗚嗷嗚地撲進他懷中。
他正要感慨此處好天氣,極遠處山脈卻被閃電劈中,雷聲轟轟。
陽光被云澆滅了。
天地漆黑一片,風低掠過草地,壓得它們抬不起頭，左右搖擺，不同色澤綠輪流翻涌。
敬閑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把七十二骨油紙傘，穩穩撐開，攔住他和路迎酒。
那傘外表樸素，卻將電閃雷鳴隔絕在外，傘下自成一方小天地。路迎酒只覺得潮濕風吹得舒服，雨點滴答落在頭頂，頗有幾分雨中漫步寫意與浪漫。
他們并不趕時間，慢慢走在風雨中，欣賞自然壯闊。
路迎酒說：“鬼界和我想象得太不一樣。”
“以前這里也是荒原，隨便挖出一抔土，就能見到白骨。”敬閑說，“直到后來，我開始搞綠化了……”
路迎酒：“……”
他感慨道：“敬閑，你真是個基建鬼才，鬼界撿到寶了。”
敬閑笑說：“也就鬼界上幾層風景比較好了。越往下環境越惡劣，根本搞不了美化，全是刀山火海。”他揚手一指，“所以我經常回來上幾層休息，再往那個方向走，就能看到一個度假小屋和馬廄。”
“你養了馬？”路迎酒問。
“嗯。”敬閑回答，“而且，有兩匹你肯定記得。”
路迎酒：？
他跟著敬閑腳步，穿過茫茫草地，等越過一片小丘陵了，天氣再次放晴。
敬閑收了傘，抖落傘面晶瑩雨珠。他拉著路迎酒手繞過最后一個小坡，小小木屋立在一汪碧藍清潭旁。
木屋和古時建筑相仿，并沒有特別之處。旁邊就是圍起馬廄，幾匹皮毛油光發亮馬正在慢條斯理地吃草。
馬匹外形與普通駿馬并沒有區別，除了有些生了鬼角，有些踩著幽火。它們聽見腳步聲，抬頭見到敬閑，抖著耳朵打著響鼻，一副很高興樣子。
敬閑走上前，撫過它們皮毛。
其中有兩匹馬，一匹棗紅色一匹純黑色，對他態度分外親昵。
路迎酒也覺得它們眼熟。
仔細回想……
記憶回到百年前，他與少年行過江河湖海時，胯/下駿馬便是這兩匹！
這一刻他心中感慨又溫柔。沒想到那么多年過去，等它們逝去了，敬閑還將它們好好養在了鬼界。
他走上前幾步，那兩匹馬聞見氣味，側著腦袋用明亮眼睛看他，很快便發出了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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