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被他盯得有點慌。
裴寂很高,月華斜斜落下來,他的影子恰好籠罩在她身上,明明沒有實體,卻帶了重量地沉甸甸往下壓,叫人難以呼吸。
要是在這種時候低頭或后退,那她就整段垮掉,無異于明明白白地告訴裴寂,自己被他一個眼神看得害了羞。
那也太沒面子了。
寧寧按耐住心跳,繃著表情仰頭。
謝逾的面部輪廓凌厲深邃,眉目間總是含著幾分魔息凝成的邪氣。
裴寂身為其子嗣,融合了父母兩方基因,雖然與之稍有相似,模樣卻更偏向于艷麗與柔和。
寧寧所言不虛,裴寂真是極為漂亮。
他平日里冷著臉的時候貌如寒月、遙遙不可及,這會兒站在與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不知怎地,目光里竟隱約顯出些許掙扎的意味,大大緩解了周身的冷意和戾氣。
像破碎的水光輕輕漾在眼底,映了溫潤如桃花的淺粉色,卻被人為地刻意封堵,無法傳達到她身邊。
這樣的眼神實在令人難以招架。
而裴寂緩緩挪動腳步,朝她靠近一些。
他面上的怔忪只出現了短短一瞬,旋即被常掛在臉龐的克制與冷然取而代之。
寧寧見他停了動作,本以為此事就此揭過,突然毫無防備聽見屬于裴寂的聲音。
他聲線微喑,語氣僵硬得過分,幾近于啞聲呢喃:“我可以……抱抱你嗎?”
無法拒絕的口吻。
寧寧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心口像炸了毛的貓咪,絨毛砰砰砰地四處散開,她怔怔望過去,見到少年被凌亂發絲半遮的眼睛。
這回反倒是裴寂后背一僵,沉默著移開視線。
他從未想過,只不過一陣恍惚,自己居然會把這句潛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雖然鮮少與外人有過往來,裴寂卻也明白擁抱的含義。
那是親近之人彼此間才會給予的動作,象征了接納包容、肌膚相貼。
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寧寧沒有應聲,充斥竹林的唯有黑暗與沉寂,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狼狽不堪。
她一定倍感唐突,猶豫著不知應該如何拒絕。
想來也是,歸根結底,他們兩人只稱得上普通同門的關系。
對于裴寂而言,寧寧是所有人中最為特殊的那一個;可她周圍永遠環繞著那樣多形形色色的朋友,沉默寡言、性情孤戾的師弟難免顯得可有可無。
更何況,他還頂著這樣一個糟糕透頂的身份——
這個念頭尚未散去,耳畔忽然掠過一陣攜了花香的清風。
有什么溫暖柔軟的東西撲進懷里,裴寂身形微微后仰,向后退了一步。
寧寧對于擁抱的經驗并不比他豐富多少,動作倉惶又笨拙。兩只放在他后背的手不知道該往哪兒落,一番輾轉后,最終停在裴寂凸起的脊骨。
他的心跳聲也太大了,寧寧想,又快又兇,震得她發麻。
她將腦袋埋在裴寂頸窩,說話時吐出的氣息溫和,在他鎖骨上輕輕撓,嗓音悶悶地叫了聲:“裴寂。”
寧寧在叫他的名字。
僅僅兩個字,就足以讓他心頭躁動。
裴寂吸了口氣,沉沉應聲:“嗯。”
“……你要是想抱,直接抱就好了。”
她開口時把頭埋得更低,音量漸漸微弱,像是用了很大勇氣才終于把這段話講完:“這種事情……總不能讓女孩子主動吧。”
承影沒忍住,發出了“噗”的一聲笑。
裴寂愣著沒動。
一絲火光在胸膛迅速蔓延,牽引出星星點點明麗的火花,仿佛有什么東西轟地爆開,那日在鸞城中見到的煙火,莫名其妙綻放在他心口上。
如果寧寧不曾厭惡他——
少年劍修松開手中長劍,兩臂上抬。
手掌觸及到的,是與冷硬劍柄截然不同的感受,柔軟得像一顆糖或一湖水,泛了舒適暖意。
他滿是傷痕與繭的雙手緩緩向上,依次經過女孩纖細的后腰、腰窩與脊背,寧寧似是被觸碰得有些癢,在裴寂懷中輕輕一顫。
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顫抖。
“你不要難過哦。”
寧寧說完又覺得不對,停頓剎那后僵著聲線補充:“不對……你要是難過,可以隨時來跟我說。我雖然沒什么能耐,但一定會盡全力幫你。”
裴寂低垂著頭,鼻尖與她的發間咫尺之距。
是熟悉的茉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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