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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秋日刺眼的陽光下睜開了半睜半闔的一雙眼睛,看向了坐在身邊陪自己一塊曬太陽的外孫女。
“你這孩子，怎么又……”
“謐君知道這話聽著不吉利，謐君只是想和外祖母隨口聊一聊而已。”褚謐君用平靜的，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同衛(wèi)夫人說道,為了讓外祖母不要擔心，她還努力學(xué)著阿念的模樣，讓自己說話時盡可能的眸中帶上些許好奇與天真,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個喜歡傷春悲秋，愛杞人憂天的女孩。
衛(wèi)夫人伸手，狠狠的戳了下外孫女的額頭,但也還是沉下心來好好思考了下這個問題，最后說：“你若是有朝一日橫死,最有可能是因為運氣不好。”
“運氣不好？”
“你這孩子雖說算不得八面玲瓏，但也至少不是那種招人恨的性子,假如哪天有誰想要殺你,那一定是因為你外祖父和你姨母的緣故。”
“因為他們……”
“是啊。因為那兩個做事不講分寸的人極容易惹來麻煩。他們自己倒沒什么,一個個見慣風(fēng)浪,也沒誰奈何得了他們。就怕你淪為了風(fēng)浪之中的犧牲品。”
褚謐君默然無言。
“又或者,你是妨礙了誰的利益,不得不死。”衛(wèi)夫人說這話時聲調(diào)有些冷。作為一個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那些殘酷血腥的紛爭她實在見得太多。這一刻她從一個慈藹溫和的長輩,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能與自己的丈夫談?wù)搰遗d亡，淡看世事滄桑的女人。
褚謐君久久不曾言語。
衛(wèi)夫人亦不言，深秋陽光燦燦,卻不再熾烈，只灑下一地絢爛的華光，祖孫二人就這么沉默了許久，最后衛(wèi)夫人伸手，摸了摸少女被金陽籠罩著的長發(fā)，“但這樣的事，發(fā)生的可能性很低很低，我雖然只是個不頂用的老婦人，但也不會任人欺負我的外孫女。在我還沒老到快死之前，你大可將心放寬，學(xué)著阿念那樣無憂無慮。雛鳥在年幼時，只管安心待在巢穴被成年的鳥兒庇護就好。以后啊，有的是時間讓你去面對風(fēng)浪。而總有一天，你也會有想要庇護的人。”
褚謐君輕輕靠在了老人的肩上，與她一同看著天穹之上，秋陽暈染著的風(fēng)起云涌。
新陽出嫁那日，算不上高興，也算不上不高興。
褚謐君差不多是全程陪著這位表姊，看著她更衣梳妝，看著她登上馬車，再看著她來到楊氏府邸，在眾人簇擁下與楊家七郎一一完成締結(jié)兩姓之好所需要的禮儀。
自始至終，新陽都在微笑，但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石像上用彩墨繪出的臉譜。
新陽對楊七郎始終不是很滿意，楊氏底蘊不深，楊七郎論才論貌，也都不算出眾。新陽嫁給他，只是因為在她適宜出嫁的這個年齡段，楊七郎是最適宜娶她的人。
不過并沒有多少人會在意新陽的心情。褚相將自己的外孫女嫁給同母弟弟的孫子，這意味著褚氏與楊氏之間的聯(lián)系進一步加深，這兩個家族將和從前一樣，在朝堂之上同進攻退。
楊氏算得上是人丁興旺，與褚相同母的楊氏三兄弟，共有子輩十五人，孫輩三十七人。今日聚在一塊，不少較為年幼的表弟表妹，褚謐君根本認不全，只能靠著身后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的婢女時時提醒。
雖然對比那些綿延百年的大族來說，起家不過三代的楊氏實在算不得什么，但同褚相較，楊家實在是熱鬧。
婚宴之上，好些個楊氏子弟都壯著膽子上前拜見褚相，并向他敬酒。年紀小些的，索性肆無忌憚的湊到了他跟前撒嬌扮癡。看著弟弟家的兒孫滿堂，褚相倒是表現(xiàn)的很淡然。對待那些孩子時，他和顏悅色卻又不過分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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