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5月18日

“但是你的手指……”尚安看著嚴學真完整的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疑惑。

“這又不是靈體狀態，當然還是完整的了。”他倒是和沒事人一樣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不過要是我用靈體狀態和你見面的話，恐怕你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和我說話說的這么積極了吧。

這話還真被嚴學真給說中了，不過自己的腦袋是被從后面開的瓢，應該也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雖然我十歲就死，但是靈魂照樣還是會繼續‘成長’的。我們這種意外死亡的人其實為了維持兩界的平衡，還有方便管理什么的，選擇投胎的話都是要在陰界待到六十歲才能解脫。”

“那為什么我會把你給忘了？”尚安捏緊了手中的相片提出自己的疑問。

“你怕是不知道你當時看到電視聽到我死了之后哭的有好難過啊——”嚴學真笑著揉了揉尚安的頭發，“雖然說是上面的強制要求，不過讓人界的熟人盡可能地把我給忘記，辦起事情來也更方便吧。你不覺得嗎？”

“這樣你就不會覺得孤獨嗎？”

“你還別說，一開始真有點。有時候看見你迎面朝我走過來都不認識我，我還真是心都碎了呀。不過現在你不是來陪我了嘛，那個時候我和華藏關系還挺好，所以一切就都還好還好啦。不過像是我這種人，恐怕一年過后就只有看有沒有那個進無人之境的福氣了。”嚴學真也找了一張有些生銹的板凳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那幾本班會記錄隨意翻閱著。

“無人之境？”

“簡稱啦，就聽說要是立有功德的人靈魂灰飛煙滅之后，神識就會進入一個更高層次的領域，在那個地方能看到從宇宙大爆炸到未來，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時間點發生的一切。還可以見到同樣進入無人之境的人，和他們一起沒有任何憂愁煩惱地生活。”如水的月光穿透帶著些許灰塵的玻璃映入他漆黑的瞳孔當中，尚安能看到的是，嚴學真一直以來毫無波瀾的眼神光中蕩漾著的，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希望。

“不過呢，最大的概率還是什么都不剩下的，這種東西當個都市傳說聽就差不多啦，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方才的那副神情從他臉上轉瞬即逝，嚴學真說完這句話后歪過腦袋去對尚安吐了吐舌頭。

“要是我，華藏，孟星緯最后都喝了孟婆湯轉世，那你就豈不是——”

“那有什么關系？至少現在的安安是記得我的，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呀。”他又將眼睛輕輕瞇起用眼皮遮蓋住裏面的水光。“對于我們這種未來已經成定局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享受當下，不要想過多無法左右的事情自尋煩惱，不是嗎。”

“即便如此，我們的未來也不是完全不能改變的對吧。”尚安并沒有就此消沈，相反甚至比剛才更精神了。“要是找到這項業務被真正禁止的真正原因并且把這個癥結給消除了，不就好了嗎？”

“安安你這意思是——”

“我會幫你。”尚安用篤定的語氣回答。“要是最后這項業務保住了的話，我也要分一點好處。”

而尚安所提到的好處是讓自己保持現在的這種狀態，自由地出入陰陽二界。

這才是她提議幫忙的根本目的。歸根結底，不過還是舍不得現世的親人，如果真的做了陰界的這種小官，上面肯定會抹消掉他們的記憶，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守護在家人身邊，護他們一世周全。

“所以說，這就不是幫，我也有我要索取的東西。”這回嚴學真總找不到拒絕自己的借口了。

“行吧。”嚴學真無奈地笑了笑，“不過只要你開始幫我的下一刻起，就不斷地會有人來找你麻煩，從你背后捅刀子。這些事情，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這將近一個月我見你吃癟還少嗎？”

“你居然開始頂嘴了，這么快就學壞了。”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尚安的頭發，這一次尚安并沒有躲開，因為她的註意力此時此刻并不在嚴學真的身上。

往后的一段日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不外乎都是做任務的時候嚴學真忽然出現然后二人聯手一起搞定。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尚安便已經完成了一半有余的指標。正當她某一天暗自慶幸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枕頭上被留了一封包裝嚴謹一絲不茍的信封。

是勒索信，還是威脅的信？自己已經死了要寫情書都應該是燒給自己的吧。她心頭有些打鼓地拿起那封信，忐忑地展開之后發現是華藏對自己的就餐邀請才長舒了口氣。

不過，我和他最近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接觸，要說孟星緯請自己吃飯尚安都覺得正常，但華藏突然請自己吃飯，橫豎都覺得有點奇怪。

還是說，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想告訴自己。

“還請在進入飯店之前購買一身得體的正裝。”

最后這句話還真的是有點把尚安給打擊到，但自己這一個多月以來似乎確實沒有什么得體的衣服，這方面自己完全是怎么高興怎么來。似乎還為了告訴尚安那裏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華藏還在信封裏特地附上了一張那家米其林餐廳金碧輝煌的裝修照。華藏這人在某些方面的講究程度實在是讓人有些汗顏。

果然還是要穿些正經點的衣服吧。尚安一拍額頭，他天天這么循規蹈矩還真是不覺得累，只要不是正式場合就算穿背心拖鞋進去別人也不會說你些什么吧。

“歡迎光臨，小姐您是來買禮服的嗎？”還真不愧是高定，即便自己穿的這么隨意這些店員還是那么禮貌客氣。

“有沒有，馬上可以穿上走的，我趕時間。”尚安時不時瞄一眼自己手表上面的時間，真不知道要是自己遲到了華藏那邊又會給什么樣的臉色。

“實在抱歉，這位小姐我們的服飾都是私人定制的，最快也要三天才能給您送到府上。”

“就沒有什么樣裙之類的嗎，我不介意這些的，最重要的是趕時間——啊，我覺得那邊那身就很不錯，可以給我試一下嗎？”

“這……”

“讓她穿吧，到手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黑框眼鏡的店長悄悄在店員旁邊耳語道，“小姐您慢點！我們來幫您把模特身上的衣服弄下來——楞著干嘛，還不快幫忙！”

“是……”

這些禮服穿在尚安身上好看是好看，但胸部那一塊兒總感覺是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看著讓人覺得怪怪的。

當然了，也不看看人體模特是什么身材，尚安又是什么身材。

“小姐，需要我們來——”

“噓，別對客人的身材指手畫腳，直接的間接的都不行。”

拜托，你們以為你們聲音很小嗎……尚安幾乎將那兩人的竊竊私語盡數收入耳中，時間就要到了，但自己還沒有選好一身合適的衣服，這么唐突地讓店長店員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自己還一身都不買……這無論如何也都有點不大好意思。

“那個，我也許可以試一試。”站在一旁的店員發話了，她將尚安換下來的一身黑裙子接了過去，粗略地量了一下尚安的三圍與身高過后，便就著縫紉機三下五除二將那身及地禮服裙改成了及膝小禮裙。

尚安穿上這身衣服簡直和遇到了救星一樣，錢什么的都無所謂了還買了一雙櫥窗裏面擺著的高跟鞋，幾下付完款之后便一路小跑趕去華藏和自己約好的那個地方。

不能遲到，不能遲到……但心頭越是這么想出的岔子就越多，不熟悉高跟鞋全程都在不停地崴腳，到了飯店門口的時候尚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在劇痛當中隱約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腳已經變成了，正常人類不斷兩根骨頭彎不成的形狀。

“小姐您沒事吧！”門口的保安立刻上前想要看尚安需不需要幫忙。

“我，我沒事。哈哈。”她尷尬地像哭一樣笑了笑，這下可鐵定遲到了。“沒事，不用擔心我。我坐一會兒就好了。”

“不如上我的車去坐坐？”一個帶著大粗金鏈子的胡渣男子出現在尚安身后，這舉止不由得讓她想起了暴發戶。“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了，要不要陪我上去喝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