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曼終是含恨而亡。
赫連真的心思免不得揪了起來，她眼瞅著那不動聲色的男人，倘使他對高曼無有半點(diǎn)情意，這般從容決絕倒也無可厚非，向若他憐惜則個三分，那他這番狠辣也委實(shí)著人心寒魂顫。
狠，對自個兒狠，對他人愈甚！這是赫連真頭一次新奇的發(fā)現(xiàn)。
她惴惴惶惶的回了屋子，甚覺飄忽，往日裏計(jì)較著李墨敷衍算計(jì)的假意柔情，如今待了誠心，又如幻影夢境，虛無縹緲，不切實(shí)際，恐若一場同高曼般精心編織的情網(wǎng)，掙不掉，擺不脫，在那泥淖裏茍延殘喘，不可終日。
情這一字，最是害人。
酉時，李墨果然邀她同去游河，荊州物極華美，酒肆歌坊隨處可見，占了極好地勢，便是大雪紛飛，那漢河也不會凍結(jié)，文人墨客常攜那娼伶歌姬，舞文弄墨，彈曲兒擺箏，最是風(fēng)流肆意，快活暢達(dá)。
赫連真添了閑愁心思，哪裏還能攢了興致，一時怏怏，挾著任性，道聲免去，說一不二。
“你這可是撒哪樣潑？方才不也還跟個好人兒似的能相與，轉(zhuǎn)身便換了臉？”
思索一番，知她方才躲在暗處，定是瞧見了那一幕，想她是打翻了醋壇，扭著心思打定主意同他鬧，不免好笑，又一忖，他同高曼之事到底瞞了她些許，恐她添枝加葉兒替他羅列罪狀，倒不如坦白些個哄著，遂解釋道：“你大可不必介懷，我入這太守府接近高曼不過是為著那賬簿，其他雜念貪想便是一絲兒也無，那夜在她屋子裏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jì)，當(dāng)真不值當(dāng)你煩擾。”
頓了頓，又道：“且你歸來那日，我也是眼巴巴的聽了消息趕了回來，你可倒好，拿了賬本兒去救李湛，忒讓人氣恨……”
想著余下一連環(huán)的大事小事，樁樁件件讓他心寒不如意，莫不是他趁那暗器擺了一回苦肉計(jì)，指不定這女人還因著李湛同他生分?jǐn)硨Γ哪懿┑萌缃襁@溫順眉眼，他要做的，便是讓她愛上他，且只能愛他。
赫連真見他如此，便曉得兩人的重心不在一個面兒上，憶起他那冷情冷性的一幕，不免得起了試探的心思，繃著臉道：“誰同你說這些，我都瞧見啦，人好好一個姑娘，大好年華的，你怎的說殺便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你可沒瞧見那眼神兒，傷著呢，你這人，忒無情，好歹同人家恩愛繾綣過，便是逢場作戲，也沒瞧過你這般無心的人！”
李墨面色一緩，趕緊摟著對他又戳又點(diǎn)的女人，忙證其無辜清白，“不過是個罪臣之女，也值得你同我鬧，死便死了，你待還要全她做皇妃的夢來？”
他本是打趣，卻不想赫連真竟是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正經(jīng)，“那高曼雖是無禮傲慢了些，到底是閨閣小姐，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偏遇上你這么一劫，好歹情鐘與你，又曾助你，到頭來，你抄了她的家，滅了她的情，甚至奪了她的命，卻是對她不起，那名分地位不過死物，要緊的是讓她九泉之下也能散散那怨氣，多可憐的人兒呢。”
“這……”
“我本想著以妃禮葬她，朝堂后宮必是要鬧騰一番不肯罷休，不若省了那冊封，葬入皇家陵寢，既保了皇家顏面，又全了她的心思，你瞧著如何？”
李墨打量著她，依她的性子，如此這般伸手?jǐn)埐幌喔傻氖聝海策€頭一遭，何況是高曼，她的心眼兒細(xì)著，氣量也小著，怎的態(tài)度驟變？
“怎么，你不樂意？”
李墨皺眉，明顯不悅，“赫連，皇家陵寢怎容得她，莫要胡來，往日裏，你也不會管這三等閑事。”
赫連真一噎，瞧他態(tài)度堅(jiān)決，不似作偽，嚷道：“同為女人，不過給她幾分同情，皇家陵寢怎就容不下她了？她是十惡不赦還是天怒人怨吶，那后宮諸妃，哪個能比她干凈，更莫談對你的情意！再說了，我怎么就管不得這閑事兒了？怎么就不能管了！”
女人又開始撒潑撒氣，他哪裏扛得住，軟了態(tài)度，連連輕哄，“好了，好了，依你，什么都依你，我讓她入皇陵，妃禮委實(shí)大了些，于禮制不合，便折中一下，封個貴人可好？好卿卿，可別鬧了。”
一番勸哄，果然讓她安靜了下來，她垂著頭，伏在他胸膛上，看不清表情的變化，只是詭異的沒有接那話茬兒，默了半晌。
“赫連？”
她聞聲，揚(yáng)起一個滿足的笑容，吧唧一聲，親了他一口，笑道：“算你有人性，也不枉她愛你一場！”
“你便不吃味兒？”他忍不住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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