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蟬鳴聲暗啞低沉，日光也不再盛烈，毛筆順滑的尖帶過一墨痕，在白凈的紙上留下一個(gè)個(gè)端秀的字，郁燁寫完最后一撇，便動了動酸痛的手腕，將筆擱下。
論政篇是這策世集中最長，生僻字最多的文章，寫完頗為費(fèi)力，她展開紙，等著那墨跡干透，又拿給杜靖倫查驗(yàn)。
這時(shí)的郁懷瑾并未離開，他將明日要教的課業(yè)溫習(xí)一遍，見郁燁已抄完，便收拾了筆墨，打算同郁燁一起離開。
可是事情并未如他預(yù)料一般，只見杜靖倫只是輕輕淺淺地掃過郁燁抄寫的文章，便問道:“公主認(rèn)為，這論政篇如何？”
郁燁垂下頭，令兩人都看不清她的神情，小手揪住衣角，沒有說話。
“景寧公主。”杜靖倫再一次出聲詢問:“論政篇，是否習(xí)得了？”
郁懷瑾明顯聽出了杜靖倫的強(qiáng)硬語調(diào)，杜相國這般似嚴(yán)又怒的責(zé)問，曾嚇哭了好幾位皇室子弟，可郁燁卻依舊一言不發(fā)，杵在那兒像個(gè)穿小襖的木頭娃娃。
“回去，再抄一遍?！?
郁燁忽然松開了手，忍住眼眶中氤氳住的霧氣，仰頭同杜靖倫對視半響，便又老實(shí)巴交地回了坐處，開始磨墨硯筆。
見郁懷瑾還坐在位置上，沒有離開的打算，杜靖倫又道:“瑾王殿下還是早些回去才是，宮里已經(jīng)派了好幾位來催了?！?
看到郁懷瑾又猶豫地望向郁燁，杜靖倫輕咳一聲:“景寧公主還需完成課業(yè)，到了時(shí)辰自然會有人來接，您酉時(shí)還有騎射課，小心誤了時(shí)間?！?
話已至此，郁懷瑾便也不得不回去了，他朝著杜靖倫做了拜禮，又來到郁燁桌前。
“晚晚，我從校練場回了便過來接你，可好？”
一臉沮喪，還帶著些不耐的小臉揚(yáng)了起來，朝著郁懷瑾露出個(gè)清甜的笑，“好。”
郁懷瑾也笑了，他摸了摸郁燁的頭，隨即走出了教堂，踏出門口之時(shí)，他又瞄一眼還在寫字的郁燁，便同候在門外的太監(jiān)侍從離開了。
也許是寫的實(shí)在累了，郁燁這次花許久的時(shí)間才完成這篇文章的抄寫，她持筆的右手在微微發(fā)抖，腕部酸疼非常。
“先……先生，我抄好了?！庇魺盥靥ぶ阶觼淼蕉啪競惿砬?，小手捧著宣紙遞了上去。
可杜靖倫只是接過那紙，并沒有看一眼便放在案桌上，連同她原先抄寫的文章一起用書壓住，而他身前赫然擺放的，卻是郁燁一開始所作的題文。
不明所以的郁燁立在杜靖倫案桌前，靜等著他開口。
“景寧公主，你可知，我為何讓你抄寫這論政篇？”
“知曉?！庇魺铧c(diǎn)點(diǎn)頭，接著便開口解釋，稚嫩的童聲回蕩在安靜的堂間內(nèi)。
“先生想要我改變題文，準(zhǔn)備來說，是想要改變我的主見，論政篇講為君之能，亦是賢君之道，可先生不滿我的論政。”
杜靖倫一開始就知道，郁燁明白他的用意，這小小年紀(jì)的公主，并不似旁人看上去的那般乖巧懂事，天真無邪，她才思敏捷，聰智早慧，自成一套行事理論與思想。
他也知曉，這個(gè)公主在等候，在隱勢待發(fā)，心有所求，卻也能看得清局勢。
“公主倒是明白，只是我不明白，你既已知曉，為何還要抄寫第二遍？”
方才一看，郁燁臉上的不甘與委屈已全然消失殆盡，面色淡然如鏡水平面，晏然安定。
“敬師，明意?！薄昂靡粋€(gè)敬師明意！”杜靖倫拿著郁燁的文章，倏然站起身來，繞過桌臺來到她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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