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轉(zhuǎn)過頭來呢？”鞠子洲坐在那里，看著趙高帶人將菜飯布上，然后退得遠遠的：“他拿到了錢，不再面對你，而是面對一些比他窮困的人，面對那些比他沒地位的人，面對那些你看不順眼的人，面對那些與他自己有著相同命運的人？”
“他們這些兵士，同鄉(xiāng)之人，會不會在回家途中，想到自己同鄉(xiāng)的五千七百錢而心生貪念？”
“他們，會不會拿了錢，就想要享受，不愿意把錢帶回家，就是想在咸陽城里找美人、飲美酒、著美衣？”
“你所想要的，他們聽你的話，安安穩(wěn)穩(wěn)地回到家，把這些錢全部用來為家人改善生活條件，這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鞠子洲吃了一口魚，吐出魚刺：“而且，他們家鄉(xiāng)里面的那些秦吏、那些三老、那些匪徒之流，我們現(xiàn)在也犯不著去為兵士們防備他們。”
嬴政皺眉，張開雙眼：“前面的話我大概明白，后面的話是為什么？”
“那些底層的小吏，掌握了一點點的權(quán)力，橫行鄉(xiāng)里、欺壓庶人，里通三老，外養(yǎng)匪徒，這樣的事情……”鞠子洲放下了手中餐具：“嬴政！”
嬴政下意識坐正了。
“你覺得這樣的事情有沒有？”
“有的。”嬴政點了點頭。
鞠子洲的調(diào)查報告，他是第一時間就看完了的。
而且，因著農(nóng)會的那些事情，他這三年之間對于一些小吏的行事，也多有耳聞。
“那么你防備他們有什么用？”鞠子洲問道：“你不應(yīng)當防備他們，你應(yīng)該把他們洗掉。”
嬴政恍然：“是了，我不應(yīng)該防備他們，我應(yīng)該直接把他們清洗掉！”
“但那些人，地方上盤根錯節(jié)，朝廷里通風攀氣的，動了一個兩個沒有什么，動的多了，那些朝臣肯定就是要找你麻煩的了！”鞠子洲笑了笑：“所以你不應(yīng)當主動去洗他們。”
“我要被動的，去清洗他們？”嬴政皺眉，有些不安：“師兄的意思事……”
“放任那些人去禍害你的兵士，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事情鬧大。”鞠子洲說道：“領(lǐng)了錢就把兵士趕回家，這樣一批錢，朝中的貴人們權(quán)衡利弊，不動心，沒有什么可意外的，但是地方上的那些眼皮子淺的人呢？”
“各地都會有人動心。”
“匪患劫殺了人、秦吏逼死了人、鄉(xiāng)老騙殺了人……”
“你在送他們回去之時，也將刀兵予了他們，這之后，會是一場又一場的小亂子。”
所謂的小亂子，嬴政明白的。
其實就是，回家的兵士們與匪徒的斗爭，與小吏的斗爭，與三老的斗爭。
這些斗爭，或者走向緩和，或者走向尖銳，無論如何，嬴政所需要的那個整肅吏治、撤掉三老、清除匪患的理由，也就有了。
但，還有些不太對勁。
嬴政總覺得不對。
他向鞠子洲看過去。
鞠子洲手拿了刀叉，正在吃肉。
金色毛發(fā)的暴猿，在吃肉。
他獠牙尖利，齒白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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