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醞釀該怎么措辭，外面卻傳來高安世的聲音,“陛下,太后娘娘來了，您是否出去見見”

太后過來了

上皇身體不好,她這幾個月也一直是臥床不起的狀態(tài),皇帝本打算給太上問完安之后再去長樂宮，沒想到她居然主動過來了。68

“恩,朕這就出來。”說完他轉(zhuǎn)頭看葉薇,“你也隨朕一起吧，要補(bǔ)覺等見完母后再說。”

葉薇知道這種時候聽他的比較好,于是順從地點點頭,掀被下床，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紫微殿難得這般熱鬧。

上皇將養(yǎng)了這么些日子,身子也稍微好了些，有精神和大家說說話。趙太后搶了吳國大長公主的位置，坐在榻沿親手喂上皇喝藥，而他靠在石青色引枕上，也是難得的和顏悅色。

“你身子也不好，別在這里伺候朕了，去歇著吧。”

趙太后微微一笑，把喝完的藥碗遞了回去，“臣妾的身子不打緊，只要太上能早日康復(fù)，臣妾就別無所求了”

上皇點點頭，露出幾分疲憊。眾人知道他服完藥照例要睡一會兒，于是識趣地退出去，轉(zhuǎn)而在正殿閑話家常。

吳國大長公主捏了柄描金牡丹的團(tuán)扇，坐在趙太后身側(cè)，掩唇一笑，“適才見皇嫂伺候皇兄湯藥，果然是情真意切、關(guān)懷備至。您二位躞蹀情深，瞧得妹妹好生羨慕啊”

趙太后自從上次被姚嘉若氣得吐血之后，對這個皇妹就沒多少好感，此時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妹妹要是羨慕，改天回去找姚都尉試試也是一樣。只是都尉身強(qiáng)體壯，恐怕不能給妹妹多少發(fā)揮的機(jī)會。”

吳國大長公主的駙馬都尉乃行伍出身，心高氣傲的大長公主嫌棄夫君不通翰墨，向來不怎么看得上他。若非先帝堅持賜婚，她是絕不可能委身下嫁的。二人成婚近三十載，大長公主卻只給姚都尉生了姚嘉若這一個女兒，還極為強(qiáng)勢地不許他納妾。姚家五代單傳，眼看香火就要斷在這里，朝中上下都頗有微詞。可大長公主仗著自己是上皇寵愛的妹妹，對那些批判的聲音都充耳不聞。

趙太后在這種時候提起姚都尉明顯不安好心，大長公主雖覺刺耳卻也不好發(fā)作，只皮笑肉不笑道“皇嫂說笑了。”

皇帝進(jìn)來的時候，殿內(nèi)正沉浸在由這姑嫂二人引發(fā)的詭異氣氛中。諸位侍疾的妃嬪跪坐左右，品茶的品茶、發(fā)呆的發(fā)呆，都不敢隨意開口。

皇帝朝太后行過禮后，含笑問道“母后怎么過來都不知會兒子一聲若提前知道，兒子下朝后便先去長樂宮接您，咱們母子一道過來，路上也熱鬧些。”

他口吻親近，趙太后聽得高興，“皇帝忙于國事，哀家哪里敢煩擾你反正你也是要來紫微殿的，在這里見也沒差。”招了招手，“來，走近一點，讓母后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皇帝配合地上前，趙太后握住他的手，認(rèn)真打量片刻，“確實是瘦了。最近前朝事多，偏偏后宮也不安生，母后知道你過得辛苦。說來說去還是母后不好，沒能替你選個懂事能干的妻子，讓你身為帝王還得親自操心這些后宮事務(wù)。”

“母后這么說真是讓兒子無顏以對。宋氏犯下的錯與您無關(guān)，若真要歸咎于誰，那也是兒子識人不明。若兒子當(dāng)初肯乖乖聽您的安排，也不會讓宋氏入主中宮，繼而釀成今日的大禍。”

趙太后欣慰地拍拍他手背，“你能這么想再好不過。咱們母子這么多年，無論平時有什么分歧，母后這心里總是替你打算的。所謂妻賢夫少禍，有個得力的女子坐鎮(zhèn)后宮，你才能專心朝事、大展宏圖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大家都聽出了太后言下之意。宋氏被廢、中宮虛位，趙太后再次提起她為陛下選的妻子，自然是想扶持曾經(jīng)身為太子妃候選人的賢妃上位。而看皇帝的態(tài)度，似乎也并不反感，至少在太后把意思表達(dá)出來后，他依然微笑著陪在身邊，標(biāo)準(zhǔn)的孝子模樣。

趙太后見狀更是欣喜，“哀家看以蘅這些日子打理宮務(wù)就做得很好，連長樂宮的婢子都曾跟哀家夸過，說賢妃娘娘端嫻莊重、溫和大氣，頗有主母風(fēng)范”

大長公主的臉色早在她挑起話頭時便猛地一沉，此刻更是連勉強(qiáng)的笑容都維持不住。

這個死老太婆實在是太過記仇嘉若當(dāng)初雖開罪了她，可自己之后也伏低做小、反復(fù)表態(tài)了，她居然還不肯松口讓那個姓秦的女人當(dāng)了皇后對她有什么好處她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巴望著用此事討好右相，再往朝事上插一腳嗎

“長樂宮的宮娥真不愧是服侍皇嫂的，膽子可比別處的婢子大多了，居然敢當(dāng)著太后的面說哪個妃子有主母風(fēng)范。”大長公主語氣慵懶，目光流轉(zhuǎn)時有譏誚和嘲諷泄出，“這樣的話，是一個奴婢可以講的嗎”

趙太后神情一僵，卻又想不出該怎么反駁。畢竟是自己一時失口，被她抓住漏洞也無可奈何。

吳國大長公主見狀心氣稍順，轉(zhuǎn)而換上個笑臉，對著睦妃身邊的葉薇溫和道“孤適才見慧昭儀是陪陛下一道過來的，怎么，你們剛才在一起”

葉薇欠身頷首，“回稟太主，臣妾適才確實與陛下一起。”

“陛下剛給皇兄問完安便去找了你，看來宮中的傳聞果然不錯，陛下對慧昭儀甚是寵愛啊。”贊賞地將葉薇上下打量一圈，“氣質(zhì)脫俗、容貌美麗，難得的是心思還靈巧機(jī)變，這樣的妙人兒也難怪陛下喜歡了。”

她說著，沖皇帝打趣似的一笑，全然是長輩調(diào)侃小輩的樣子。皇帝也配合地看向葉薇，不知怎的竟覺得她那副恭順謙和的模樣很有趣，輕笑道“昭儀確實是個妙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