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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若無長恨莫云癡(1 / 1)

簾外碧桃灼灼,煙柳婆娑,偶有幾絲暖風,挾帶著熏然花香,飄入屋去。沈白吃了飯正睡中覺,只是心頭牽掛,翻來覆去,執意的睡不著。呆了半晌,見外頭一片寂靜,下人都出去了,沈白踮足下地,索性跑出屋去。坐在廊下,瞧著芭蕉下的一雙鶴子剔翎梳羽。雅蒜尋他不見,自里屋出了來道:“公子原來在這兒,難怪屋子里尋不見?”一壁說著,一壁將湖色折枝桃花素熙紗的披風給沈白系了。沈白忙捉了雅蒜的手,仰頭問道:“阿彤他怎的還不回來?”雅蒜笑說道:“公子不必著急,華公子想是已在途中。公子還是進屋罷,仔細著涼了。”沈白卻搖搖頭,道:“我睡不著。阿彤遲了三日了。雅蒜,你說阿彤究竟何時回來?莫非真的不回來了?”不覺鼻頭一酸。便在這時候,只聽得外頭一聲大笑,繼而人隨聲至,但見一襲紅衣烈烈如焚,自飛花簌簌之中飄然而下。沈白眼中花影亂墜,面上已是驚喜無比,立時穿廊入庭,口內疊聲呼喚:“阿彤阿彤!”情意無限,張開雙臂投入來人懷抱。華彤笑著單臂將沈白抱起,一壁向屋里走去,一壁笑道:“怕是又不肯睡中覺了罷?”沈白摟著華彤脖子,嘟著嘴囁嚅道:“阿彤說了要陪我吃飯的,阿彤騙人,羞羞臉!”華彤直入了東廂,將沈白放到象牙嵌花梨寧式大床之上,笑道:“眼下陪你睡中覺也是一樣的。”說著,脫了長靴,卸了軟劍,一頭枕在仙鶴騰云紋暖玉枕頭上。雅蒜微微一笑,在榻邊置了些吃食,收了披風,便悄悄退下了。沈白騎著布老虎,眉開眼笑,道:“阿彤這下不走了罷?”華彤刮了他鼻子,笑道:“小阿白想我了?”沈白聽了,不覺兩眼一紅,便從布老虎身上下了來,鉆到華彤臂彎里。只聞得一股幽香,卻是自沈白身上發出,教華彤莫名心醉,真覺懷璧一般。沈白道:“阿彤去了好久,足足有一月了。我前幾日去淵明閣問話,綺枝姐姐還笑我呢!”說著,吸了一記鼻子。華彤撫了撫沈白發頂,笑道:“被她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笑過的人還少么?不過這也是我的不是,平日里太縱著她了,眼下給沈公子賠罪啦。”說著,對沈白擠眉弄眼,十分逗趣。哪里知道沈白聽了,忽地坐起,居然帶著哭腔,仿佛已經忍了許久,道:“綺枝姐姐同我說阿彤要娶妻了,從此便再不理我了!”說著,淚似斷線珍珠一般落下,須臾間小衣前襟便濕了半片。華彤忍俊,又見沈白哭成那般,更是心疼萬分,便忙將他在懷里摟了,鄭重道:“我哪里不要你了?我幾時說過這等話?我若說這話,教我武功盡廢,不得好死!綺枝她不過是逗你玩兒,你竟也作真了,平日里的聰明勁兒哪兒去了?”沈白一聽,也就速速止了淚,在華彤身上軟軟的歪了。華彤心下一動,便在沈白面上親了一記,低低道:“阿白身上好香。”沈白揉著眼,奇道:“哪里有什么香?許是在院里呆的久,沾染上的花香?”說著,提袖來聞。華彤笑道:“美者忘容,芳者忘香,大抵如是了!”說著,偷香一枚,又問近日起居飲食吃藥等事,沈白一一答了。說了這會子話,沈白倒是有些乏了,漸漸眼皮子也打起架來。華彤輕輕褪了沈白的小衣,又將紗衾給沈白籠了,道:“阿白好睡,我去外頭取個枕頭來。”沈白眼睛發餳,只緩緩道:“阿彤枕這個罷。”說著,抬起一截藕臂將布老虎推了推。華彤便笑著枕了,望著沈白小鼻子小眼睛,更覺如糖似蜜,漸也發困了。沈白迷迷糊糊,小手臥在華彤掌心,忽的蹙眉,輕輕問道:“阿彤,妻子究竟是什么?怎的他一來,我便要走了呢?”華彤聽了,不覺一笑,口中只道:“莫聽綺枝胡說,快睡罷。”沈白應了,乖乖閉上眼。華彤在他額上一親,便也合了眼。忽然沈白雙眼一睜,撲到華彤身上,大喜道:“我知道了!阿彤!讓我做你的妻子,我們便不必分開了!是也不是?”如今看來,這話之于華彤莫不是驚中有喜,樂中噙悲,只是當時華彤又怎知后事,但覺有趣得緊,便索性玩笑道:“妻子豈是這樣容易做的?”沈白即刻追問:“妻子要做什么?我哪里做不得?”華彤道:“這世間最難做的便是妻子。”沈白忙問何難。華彤心中暗暗發笑,口中卻道:“阿白可會騎馬?”沈白搖頭。華彤又問:“可會做桂花糕?”繼而又說了一溜兒沈白無能之事。沈白自是搖頭,心想著自已是萬萬做不得妻子,屆時華彤娶妻,便再不踏足濯香館,雖有雅蒜、廉姜細心陪伴,終究說不上什么話;又有梅子修、陸丘可以說上話的,到底不能日日來,自己一個兒處著,又是何等孤單寂寞。因念及與華彤往日情分,如今卻說斷便斷,又不覺心如死灰,竟是癡癡呆呆的坐住了。華彤一見沈白此態,自是后悔不迭,忙道:“小傻瓜,若是你做我妻子,便是一概無妨的!”沈白即時松了口氣,大感華彤之情因而破涕為笑,只是他是何等聰穎之人,聽了華彤這一句便知道前話皆是唬他的,又想起華彤遲歸三日直教人望穿秋水,此刻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氣悶,便說道:“阿彤只曉得欺負我,橫豎你也是要離了我的,我如今便再不理睬你了!”說到“欺負”兩個字上,早又把眼睛圈兒紅了,便轉身埋頭哭起來。華彤聽得心如刀割,又想著“離了我”三字,更是痛徹心扉。試想如今二人朝夕相對,將來亦到生離死別,寧不心碎腸斷!這時候,卻聽窗外有人說道:“樓主可在里頭?”卻是綺枝。又見雅蒜入屋傳話,道:“南巽葉家的人來了!”華彤一聽,忙撤身出了去。雅蒜送走華彤,回來一看,沈白仍倚在那兒哭。雅蒜道:“公子這是怎的了?我同華公子說了,延他夜里過來陪公子用飯,公子快別傷心了!”沈白滿腹委屈,道:“請他作甚么!誰叫你請他過來!自有人給他好吃好喝的,不來我這兒,哪里就餓死他了!”又聽自己說了個“死”字,只覺撕心裂肺一般,便埋頭痛哭。雅蒜忙上了榻,摟了沈白,好說歹說才勸住了,又命人備水,給沈白洗了臉,便重新伺候他睡了。不在話下。只因那日有了齟齬,華彤又漸忙起來了,二人便好幾日不曾見。這日華彤正要出門,卻見菀菊火急火燎的跑了來,口內道:“沈公子不好了!少主快去瞧一瞧吧!”華彤一驚,忙問詳情。只聽菀菊道:“沈公子從馬上摔下來了!”華彤聽了,自是心頭震顫,忙踏出屋。迎面卻來了蒼耳子與白頭翁二人,見華彤不欲出行,不覺勸說。華彤道:“你們先下去,南巽的事便暫擱著罷。”說畢,便往濯香館奔去。菀菊緊隨其后,含愧道:“這也是菀菊的不是。今日一早沈公子差人來要了匹小馬,菀菊道是沈公子要畫畫便也不留心,卻沒想到出了這等大事,還請少主責罰!”華彤只滿心憂急,更兼懊悔,哪里還管得責罰之事,卻問:“跌得重么?傷了哪兒?可延了太醫過去?”菀菊一一答了。一時到了濯香館,也不喝茶,直直入了內室。廉姜上來稟道:“公子已接了骨,幾處擦傷也不礙事,眼下服了藥睡了,華公子還請放心。”華彤卻不放心,定往里瞧上一眼。只見那青花帳里,沈白睡得沉沉,只眉心暗蹙,那眼圈還紅著。雅蒜正替他凈面,一見華彤,忙起來見禮,眼底也是含著一汪淚水。華彤輕斥道:“阿白素來是個癡的,你竟也不勸勸?”雅蒜含泣道:“雅蒜自是有罪,也難逃責罰。只是公子向來有這癡病,華公子也是知道的。記得舊年里公子生辰,華公子快馬加鞭送了一盆纏心玉蟾來,公子便日日盯著看,吃飯也看,讀書也看,大半夜的竟還起身對著它發呆。后來時令過了花便謝了,公子哭了三天三夜也不見好,還是梅公子帶了好些東西才好歹哄住了。這話雅蒜原也不該說,只是不知那日華公子到底說了什么,公子這幾日竟是瘋魔了。大前日里要了繡架,弄得滿手是血,前日又要下廚,險些被油烹了臉,今日倒還好些,說是要騎馬。只是不想……”華彤聽了,真是又愧又喜,愧在當日口不擇言,喜在沈白重己之心,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竟轉身便走了。一見華彤自西路來了,白頭翁便抱著刀,呵呵笑道:“想來定是沈公子的事,否則咱們少主哪能這般上心!”華彤道:“知道便管好自己的嘴巴。”白頭翁依舊笑呵呵應了,又擠眉弄眼道:“少主這是要享齊人之福了!”華彤一聽,蹙眉道:“這話休再提起,葉家聯姻之事……”蒼耳子搖頭道:“這如何瞞得了?這煙雨樓上下幾百張嘴巴,況且綺枝……”華彤截言道:“那便推了這門親事。葉家也不過想著借此上位,卻也須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煙雨樓雖雄霸一方,如今也不過泥菩薩渡江罷了。”白頭翁道:“少主莫要擔憂此事,有芹阮先生在,倒還不至如此。只是那葉家小姐真真一對美人坯子,少主不要,倒是有些可惜。不過屬下瞧著冷心冷面的,倒不如咱們沈公子可愛可親。”華彤聽了,不覺想起沈白素日里嬌憨柔軟的模樣,便笑道:“阿白自不是旁人可比的。”蒼耳子遲疑道:“這話屬下本不該說,只是葉氏雖屬罪籍,到底是南巽大家,少主悔婚,如此大辱,只怕不會善罷甘休。”白頭翁聽了,便笑道:“區區一個南巽葉家,也值得少主掛心?”蒼耳子沉吟道:“此言差矣。聽聞趙將軍已擬定招安大計,屆時葉家有了朝廷依靠,只怕還與咱們平起平坐。”華彤頷首道:“此話倒是不假,葉家在南巽勢力極大,然而趙旌向來用人謹慎,只怕容不下他們。若此事當真,南巽一地,大有可能派遣趙洌前去料理。葉家若仍執意尋仇,恐怕尚需時日。”白頭翁奇道:“四公子素來閑云野鶴慣了,哪里能料理這個?”華彤不禁冷笑道:“不過是走終南捷徑罷了,只不想趙旌戎馬半生,卻偏偏吃這一套兒。”蒼耳子頷首道:“屬下聽聞四公子暗中聚集前朝舊臣之后,似有密謀。”白頭翁笑道:“如此看來,這奪儲之戲定是分外精彩!依少主看,趙旌會立哪個作太子?”華彤凝眉,道:“趙旌長子趙瀚乃天生帥才,公正寬厚,可惜英年早逝。”蒼耳子嘆道:“大公子這般人物,可見天妒英才。”華彤又道:“次子趙沛也是良將之才,滿腹奇謀教人嘆為觀止,只可惜這馬上英雄愛美人勝過江山。”白頭翁聽了,便呵呵笑道:“這倒是和少主一個樣兒,不過誰都看得出少主一顆心都拴在濯香館那兒了,屬下覺著這天底下可難尋見一個比少主還癡心的了!”華彤并不惱,含笑道:“三子趙漭出身不高,又愛胡鬧了些,卻是龍章鳳姿,頗有帝王之相,只是恐怕無意皇位。四子趙洌乃是嫡子,又是慧宜公主所出,身份極其貴重,只是年紀尚幼,卻城府頗深,倒顯得陰鷙。”蒼耳子道:“屬下不才,只覺著小公子是最適合的人選。”華彤笑道:“小公子的確天資過人,不過垂髫之年,到不知性情究竟幾何。”白頭翁道:“公子說了這許多,卻還沒說答案。”華彤卻笑道:“誰知趙旌哪日歸天,此事又與我何干?眼下先將葉家打發了再說。”語罷,三人方匆匆去了。一時事畢,華彤便趕來濯香館。還未入門,卻已聽見沈白痛呼之聲,嬌柔凄切,不由心下驚痛交加,當即飛步入內。沈白剛換了藥,見了華彤閃身而入,不覺呆呆一愣,又旋即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來,只是話未出口,淚水便似斷線珍珠一般滑了下來。雅蒜輕輕一嘆,道:“華公子來了,公子快別傷心了。”說著,備了茶水,便退了出去。華彤自是悔恨不已,忙上前摟了沈白,道:“阿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教你生氣了!”沈白滿腹委屈,卻也思念繾綣,聽了這話,更是淚如泉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喃喃道:“阿彤……”這二字軟軟襲在心尖兒,華彤不覺柔腸欲斷,竟也含淚道:“在華彤心中,阿白早已是最為珍重之人,即便有了妻子,也絕不會動搖半分;更何況我已決定今身今世只守著你一人,又怎容他想?綺枝雖是我屋里的人,只可惜心不向著我,即便要了,又有什么意思。至于旁的人,我更是從不掛心的。阿白,我說了這許多,你是信我不信?”沈白心中觸動,眼中含情,早已淚流滿面,一雙小鹿似的眸子只癡癡望著華彤,忽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又不住的點頭。恰值綺枝端了藥進了園來,雅蒜忙將這好消息說了,聽聞這一對歡喜冤家在西廂里頭擁作一團,綺枝忙忙上來打趣兒道:“前些天還黑云壓城呢,卻沒想著今日倒放晴了!”沈白一聽,忙躲到華彤懷里,耳尖已染了淡淡的粉紅。綺枝請了安,又故作訝然道:“沈公子該吃藥了,可躲著做什么?今日有玫瑰餅呢。”華彤笑道:“你別逗他了。藥留下,我親自服侍我的小阿白。”綺枝看了華彤一眼,方應了出去。沈白見那藥汁濃黑,怯怯道:“苦不苦?”華彤舀了一勺嘗了,笑道:“不苦。”沈白皺著小臉道:“騙人。”華彤道:“良藥苦口,陸先生沒有教導你么?你天天都吃這個,也該慣了的。”沈白嘟嘴,不滿道:“可是真的苦極了。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病,日日都要吃一池塘似的藥。”華彤聽了,竟是別樣苦澀,仿佛是熬得濃濃的黃連一飲不止,竟苦得滿口滿心都發疼發麻。他怎不知這藥中玄妙,只是天命不可違,然華彤見懷中哀求,于心不忍,忽而調轉話鋒,道:“罷了,今日便不吃了。”沈白一聽,卻是大喜,又不覺含淚道:“阿彤待我真好,往日我也再不任性胡鬧了。”說著,居然取了藥自己吃了。沈白吃完直吐舌頭,苦得淚流不止,華彤再忍不住,俯下身去一同嘗嘗這要命的苦澀。苦。苦。苦。華彤只覺沈白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揉碎了,就仿佛多年前,他將刻骨相思,親手掩沒在奔騰的血液里,沈白不必懂,也無須知。回想時,已不知究竟自何時起,便已這般情深,或許是多年前的一個春日,華彤快馬加鞭,趕至煙雨樓,只為頭一個給沈白祝壽。進了濯香館,徑自步入后園。舊年植下的玫瑰已然含苞待放,若剪彤云。沈白著了鵝黃夏衫依在美人靠上,一頭青絲流水般瀉了滿肩,一壁笑著,一壁自掌心八寶罐中取了魚食,輕投入池中。一時雅蒜從屋內出了來,又有婢女取了鏡匣、漱具等物出了來,沈白卻不愿意,一個勁兒的躲著,只惹得舉著牙梳的雅蒜不知如何是好。華彤靜靜凝望,心下溫軟,直到沈白玩得累了,梳好了頭,方邁步而入,輕喚道:“阿白!”沈白一聽,忙忙回頭,面上掩不住的心花怒放,立即拋了魚食飛奔入華彤懷中,仰首粲然道:“阿彤阿彤!”緊接著便似個小粉團在他懷里打滾。華彤猶記那年時日頗好,桃花如雨,飛紅滿地。一點輕柔落在沈白眉心,翩然輕靈,華彤抬手輕輕拂了,便俯身在沈白額上一吻。沈白暈生雙靨,恰似檐上紅蕊,繼而眉眼彎彎,甜甜一笑,牽著華彤衣角,撒嬌道:“阿彤抱,阿彤抱。”華彤單手輕易將他抱起,只點他鼻尖,湊近笑道:“這般年紀,還要人抱,也不羞。”沈白摟著華彤脖頸,立時飛紅了臉面,便似粉團掉進了胭脂盒里,這羞赧可人的嬌態,直教人心底一片暖軟。沈白撅著唇嚷嚷道:“今日我是壽星,壽星最大!”十分的理直氣壯,還伸出食指,在華彤肩上用力戳。華彤不覺憐愛之心大盛,只柔柔握住那只小手,寵溺笑道:“好罷好罷,都依你了,我的小壽星!”沈白自是得意非凡,便愈發囂張起來,頤指氣使的討要壽禮。華彤道:“今年匆忙,我做了一枚印章作壽禮,還望小阿白笑納。”說著,自懷里取了一個絲綢小布包來,里頭躺了一塊絳紅玫瑰石。沈白忙喚人取印泥來。在手心一按,那玫瑰果真栩栩如生一般,沈白驚喜不已,小臉放出光來,忍不住去聞聞手心上的玫瑰,道:“真美真美!”誰知說完卻將印章往華彤手中一放,軟糯道:“以后阿彤去谷外辦事,飛鴿傳書,便用這個為記。”華彤笑道:“好!”又將玫瑰印好好收入懷中。斯情斯景,平淡快樂。理應年年如此,只恨蒼天無情。直至死前一刻,眼中仍是沈白愛嬌賭氣的小模樣。在那漫天花雨之中,那小小的沈白在花叢中奔跑,快樂的撲到他懷中,甜糯的聲音說著無盡的癡話傻話,仰首便是一個大大的笑臉,纖塵不染,潔白無瑕。思及此,華彤方淚眼迷離。忽而刀光襲來,亂紅飛濺,化作余香滿衣。或許便是多年前的那一刻,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狂風卷地,駭浪襲空,自身難保,尚指天笑罵。也曾調羹舞練,軟語慰嬌癡。生靈涂炭,血肉橫飛,折枝作劍,任玫瑰沾衣。更已畫地為牢,自誓許生死。此去難來,只恐驚雷獨臥,夜渴誰憐?陰陽永隔,唯祈蒼天垂顧,喜樂平安。傲骨錚錚,斯愛綿綿,風云變幻,終一人所系。若然相望已滯言,英雄無淚,亦不負天地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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