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影月呼吸愈發急促了,他看向手心下的琴鍵,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按了一下。
這是答應的意思了。
“我去接你?”
他輕輕嗯了一聲,戚緣的笑聲從手機那頭傳來,低低地輕輕地,仿佛帶著點彎兒,撓得人心跳加速,“那你可要多穿一些,天又冷了,在家里穿的薄毛衣可不行。”
穆影月乖乖又嗯了一聲,直到戚緣說要掛電話,他才沒有吭氣,依依不舍。
她的聲音真好聽,像是音符從琴鍵上活了過來,在空中圍繞著他跳舞,如音樂令他沉迷,想要聽她再多說話。
最先察覺到穆影月變化的是管家,因為他是第一次看見上午少爺不在琴房,而是在臥室里對著衣服出神。
“少爺,您是想要出門嗎?”
自打上次出門已經過去好久了,雖然不知道少爺干什么去了,但這段時間他情緒一直很穩定,這讓管家覺得,自己沒有告訴梁先生是個正確的決定。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報,穆影月仍舊站在床邊,管家也不大敢打擾他,他跟穆影月說話都站在門外,因為穆影月對于自己的私人領域非常看重,連給他換床單收拾衣物都只能和他最熟悉的管家來做。
戚緣只說來接他,又沒說什么時候來,穆影月也不知道問,他換好了衣服就開始等啊等,等到天黑,又等到天亮,等到第二天管家來給他送飯,看見昨天晚上的晚飯沒有動,去琴房找,發現影月少爺坐在琴房的落地窗那里,只有這兒能看到家門口。
他正要說點什么,突然看見穆影月的衣著,頓時目瞪口呆,小聲叫了兩句,穆影月都沒有回應,也不敢驚擾,只好把飯放到門口,希望穆影月知道餓了能看到。
穆影月把琴凳搬到了落地窗前面,安靜地像是一幅畫,如果不是間或眼睛會眨動,說他是一座雕像也不為過。
戚緣……小緣……
她怎么還沒來接他呢?
戚緣在第二天下午才給他發消息,問他明天可不可以。
穆影月呆滯地眨了兩下眼,回了一個好字。
他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很久沒吃飯了,管家見他動起來,松了口氣:“少爺,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換下來?等到臨出門再穿,也是可以的。”
穆影月搖搖頭。
他是不易出汗的體質,平時飲食清淡,體味接近于無,哪怕捂了兩天還是清清爽爽,但次日上午戚緣來接他,看見一只熊朝自己笨拙走近時,人都傻了。
雖然說已經十二月份,但穿個大衣基本就能御寒,為什么會有人穿成一只熊?
穆影月慢吞吞地走過來,原本靠在車門上的戚緣看著他,斟酌幾秒鐘,問道:“這是什么正流行的穿搭方式嗎?”
穆影月顯得更呆,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你說……多穿。”
戚緣活了二十多歲,頭一回被人堵的無言以對,她是客套意思上的關心,因為這人不知冷熱,不管溫度高低都是毛衣長褲,現在降溫,她就提醒他多穿點,正常人一般加個厚外套就行了,但——
算了,這好像也不算什么正常人。
最終,戚緣決定鼓勵為主:“嗯,很乖,穿的很不錯,答應我,下次別這么穿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穆影月變得很聽話,擔心他的管家站在門口不住地朝這里張望,戚緣朝對方揮了揮手,對方愣了下,也笑著點了點頭,戚緣問:“你跟我出來,還有別人知道嗎?”
穆影月搖頭。
他自己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結果不會系安全帶,笨手笨腳,也可能是穿得太多所以不方便,戚緣看他折騰半天才扣上。
好好一個美人穿成這副模樣,戚緣真不知道說什么好。
穆影月是一件套一件,看起來格外臃腫,穿成這樣走在路上不知多吸引眼球,戚緣沒把他直接帶去工作室,而是去了一家名牌男裝店,穆影月像小尾巴跟著她。
戚緣戴著墨鏡,在店里挑了一件灰色呢子外套跟羊毛衫,配了褲子跟鞋拿過來讓穆影月換上。
他對于陌生環境很抗拒,如果是在之前,應該會找個自認為安全的角落藏起來,但有戚緣在,他的選擇是緊緊跟在她身邊,只要有她在,他就不怕。
或者說,還是怕的,但是能夠克制。
因為他的這種屬性,戚緣不讓人跟,她拉開試衣間的門,讓穆影月進去:“自己換衣服,會嗎?”
穆影月點點頭,遲疑地看著她。
“我就在門外,不會走的,你快點換好,我們就能快點離開。”
聽到這話,穆影月連忙點頭,接過她遞來的衣服,兩分鐘后,他打開了試衣間的門,戚緣看著他,微微蹙眉。
平心而論,穆影月長得十分美貌,按理說穿什么都好看,但問題出在他的儀態,他太害怕人了,導致大多數時候他都低著頭傴僂著腰,一百分的美貌也會因為駝背大打折扣。
“影月,你看我。”
穆影月呼吸都在顫抖,他鼓足勇氣朝戚緣看去,她站在那兒,像一根竹子堅韌筆直。
“把頭抬起來,不要總是低著。”
他下意識就想再低頭躲避旁人的視線,然而小緣讓他抬頭。
幾秒鐘后,戚緣愣是給他氣笑了。
讓他抬頭,他真就是單純地抬頭,肩膀卻還慫耷耷的,整個人看起來還不如先前那駝背低頭的模樣,駝背抬頭更難看了好么?
她走到他面前,先是抬手,穆影月被嚇了一下,然后溫順又茫然地看著她,戚緣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手心貼到他胸口把人往后推,讓穆影月的背抵到試衣間的門板,硬是強迫把他給捋直了。
可他哪怕站直了抬著頭,眼神也是失措無辜的,濕漉漉的一雙眼睛,像林間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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