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蛙鳴四野稻花香(2)
“雖然你平時火眼金睛，可是這件事上，你沒有發(fā)言權(quán)。”林之若笑道：“你自己當(dāng)局者迷，我才是旁觀者清。老子說‘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你所以目光如炬，常常直中肯綮，就是因為你心中坦蕩，既不會掛著自己，又對他人沒有成見。而程輝和我，在很多事情上，已經(jīng)有了強烈的喜好意見，利則利矣，卻容易先入為主，有所偏頗。獨孤九劍所以天下無敵，正是因為沒有一定之招，明察一切，待機而動啊。”
孟繁星明白了她的意思，卻對她更加敬佩：“我天生就是這個性子，并不是有意識地選擇，更沒有經(jīng)過努力。你看得這樣清楚，想得這樣明白，有目的地改進自己，其實已經(jīng)勝過我很多了。”
“呵呵，不要亂戴高帽子。”林之若坦誠地道：“我小的時候很狂妄。上小學(xué)那會兒，有一次評選優(yōu)秀少先隊員，老師讓大家匯報理想。我第一個舉手站起來，說我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現(xiàn)在長大了，知道治國平天下是太遙遠的事情，可是修身總是近在咫尺，既關(guān)乎眼前利益，更涉及長遠幸福。況且，”她微笑：“身之不修，何以齊家呢？”
那笑容似乎有著沒有說出的含義。孟繁星心里甜甜的，不敢多想，故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么聰明好學(xué)，其實很可怕？”
“怎么可怕？”
“怕趕不上你，怕……自慚形穢。”還有一句沒有說出的話，怕你一旦擁有了你所羨慕的品質(zhì)，便不再喜歡曾經(jīng)因為這些品質(zhì)而吸引過你的人。
“說說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里那么容易就改了呢？”林之若斂了笑容：“其實我也怕。怕爸爸知道我得了頭痛，會擔(dān)心我的前途；怕媽媽聽說我半夜出門，還惹下這么大的事情，會對我失望。”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在哪里看過一句話，在所愛的人面前，我們都是卑微的。”
孟繁星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道：“他們不會的。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愛你的人，永遠愛你。”
不，不是這樣的。所有凡人的愛，都是有條件的。一旦愛的條件消失，愛，便也隨之消失了。否則，一個人便應(yīng)該愛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母愛所以偉大，不過是因為它唯一的條件，便是血緣。
可是此刻，晚霞如此美麗，晚風(fēng)如此溫柔，而面前聽她細訴心曲的少年如此誠摯，迎著他深情的目光，她心中感動，不忍反駁。
孟繁星心神蕩漾，忽見林之若抽出了自己的手，坐直了身子，隨著她的目光望去，見傅青綸正轉(zhuǎn)過蒲田，向這邊走來，也不知道看見了他們的動作沒有。正在忐忑，身邊的林之若已經(jīng)道：“那就是你們的戰(zhàn)利品么？怎么只有一只？”
傅青綸舉起手中的青蛙，笑道：“就這一只，還是圍追堵截摸爬滾打歷經(jīng)三大戰(zhàn)役才抓到的呢。”向孟繁星道：“程輝嫌我配合不夠默契，叫你這個老搭檔去幫忙。”
籃球場上，孟繁星和程輝總是打配合，所以程輝有這一說。孟繁星與林之若互訴情懷，只覺得天上人間，再無此樂，本不愿去抓青蛙，可是疑心傅青綸有話要對林之若說，不好留下來阻礙，答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林之若，便向程輝的方向走去了。
林之若向傅青綸伸出手：“把青蛙給我。”
傅青綸疑惑的把青蛙交到她手上，道：“小心，它滑溜得很。”卻見林之若松開了手。那青蛙甫得自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略略呆了一下，便一下子躥了出去，幾個起落，眨眼間已經(jīng)逃進最近的水泡里去了。
林之若笑道：“我們又不是沒有東西吃，抓來玩玩也就罷了，何苦為這個傷生造孽？”她指著附近的稻田：“再說，青蛙專吃農(nóng)田害蟲，這豐收的果實里面，有它們的一份功勞呢。”
傅青綸在她身側(cè)坐下，會心一笑：“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林之若微笑道：“可不是？程輝一來，就變成擾亂蛙聲一片了。”
傅青綸看著江堤下面唐馨的身影，若有所思地道：“唐馨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錯啊。她在下面干什么呢？”
林之若笑：“她在撿河螺。明明都是軟體動物，樹狗她怕得要命，穿上個馬甲她就喜歡得不得了，非拉著我去撿。我嫌彎腰頭痛，在這兒給她把風(fēng)，讓她自己去了。”
下河灣一帶的清風(fēng)江水流緩慢，盛產(chǎn)河螺，因當(dāng)?shù)厝瞬]有吃螺的習(xí)慣，任其自生自滅，繁衍壯大，數(shù)目非常之巨。不知道是前兩天大雨，河水上漲，把水底生物沖了上來，還是河螺本來就喜歡曬太陽的緣故，靠近水線的河灘上密密麻麻地叮著很多螺，小的微不可見，大的仿佛嬰兒拳頭。唐馨心善，怕它們離開水時間長了會死掉，每只河螺撿起玩了一會兒，便扔進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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