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輿成功入住岑喜禾家之后,就再沒回過自己家,屬于典型的“賴上了”,每天一點點地往這搬東西,不出一個禮拜,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搬過來了。小肉包整天高興地跟什么似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可以跟爸爸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陳輿送他去幼兒園的時候,小家伙拉著陳輿的手一路進了自己的教師,見了同學就說:“我爸爸送我來幼兒園了!”而且他還特別要求了,放學也必須是爸爸來接,媽媽和奶奶來接他都不允許的!
其實秦麗君早兩年就看出了自己兒子對喜禾的心思,她也害怕過,那時候還不知道陳輿已經離婚了,所以她只能刻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明里暗里地叫兒子要注意分寸,岑喜禾那時候萬念俱灰,哪里還有這種心思,秦麗君是真把她當閨女疼,可那邊眼看著自己的親兒子,美國也不去了,天天就往岑喜禾眼前湊,她心里也著急啊!
老太太忍了再忍,還是找喜禾說了,岑喜禾對感情的事早就心灰意冷,而且和陳輿的那一段一直是她心中過不去的坎,特別是在面對陳輿父母的時候,這下老太太一點明,她心里難過,自卑,這種無地自容地感覺讓她羞愧地落淚,秦麗君也慌了神,她是真心疼喜禾,但是那邊是自己的親兒子親媳婦,有些道理有些規矩亂不得。她緊緊攥著喜禾的手,眼里也是帶了淚,“傻孩子,在干媽心里,你跟親閨女是一樣的,說句私心里的話,我跟你比跟小笙更親,但是,但是,我怕小輿他犯糊涂..秦麗君說著就哭起來:“媽,媽年紀大了,就想家里太太平平的,你干爹他身體不好,小林那樣的事我們再也經不起第二次了,我們就想你們好好的,你干爹說了,喜禾是咱們的閨女,小肉包是咱們的親外甥,咱們是一家人!”
從這以后,岑喜禾就再沒給過陳輿一個好臉色,到后來,甚至連門都不讓開了,電話也不接,陳輿搞不清楚這是為什么,岑喜禾盡管從沒對她表露過什么,但是至少不會拒絕自己的照顧,現在突突然地要跟自己斷了聯系,陳輿仿佛又再一次陷入了當時的那種恐慌,岑喜禾電話也打不通,人也找不見,他一回來就說要跟別人結婚了,那時候的感受,陳輿現在回想起來還能心痛到讓自己流淚。
兒子的反常,秦麗君看在眼里,她心里明白,但也不說破,只是旁敲側擊地讓兒子多回美國,多陪陪小笙,陳輿搖搖頭什么話也沒說,他每晚都去岑喜禾家敲門,里面明明有人,但就是無人回應。陳輿想不明白,又是什么刺激讓岑喜禾突然變成這樣,他一條一條短信發過去,祈求跟她談一談,但都絲毫沒有回應。
陳輿已經將近有十天沒有岑喜禾的消息,他內心里焦灼,但也無計可施,那天陳輿回自己家吃完晚飯,他假裝特別不經意地問起:“媽,最近喜禾怎么樣,小包子還好嗎?”
秦麗君看著他這段時間唉聲嘆氣的本來就有氣,又想著他擺著好好的媳婦在美國不聞不問,心思全花在這見不得人的事情上,說話語氣也就特別不好:“你關心別人干什么,小笙一個人在美國,你現在是常駐北京了是不是,你能不能關心關心你應該關心的人!”老太太把話說到這份上也已經是忍無可忍了,自己的兒子看上了自己的干女兒,一個是有老婆的,一個是剛死了丈夫的,這事要是傳出去,還不讓人把舌頭根嚼爛了。
秦麗君自己這頭剛說完這話,也是氣得呼呼喘,這兒子從小聽話,她從來不舍得說一句重話的,她抬眼睛一看,就見陳輿臉色鐵青地坐在對面,突然冷冷地說:“媽,您是不是跟喜禾說了什么?”
秦麗君也覺得陳輿有點反常,但老太太認為自己做得一點也沒錯,當媽的都是為了你們好,既然都說開了,她也不藏著掖著:“沒錯,我是跟喜禾說了,她也是明白孩子,一個勁地跟我道歉,她又有什么錯呢,還不是你犯糊涂,好好的家庭你不要..”
秦麗君還沒說完,就聽見陳輿毫無預兆地爆發了,他激動地站起來對著秦麗君大吼:“媽,您跟她說這些干什么!您到底想干什么!是我喜歡她!是我沒了她就活不下去!您找她干什么!您要逼死她嗎!”
陳輿吼完就奪門而出,秦麗君呆呆地坐著,這么多年,兒子從沒這么跟自己犯過混..
陳輿一邊開車,腦子里心里都亂哄哄的,以前他總是想不通岑喜禾為什么會放棄自己,這么多年的感情為什么說不愛就不愛了,在剛剛開始的時候,他每天被那種煎熬的情緒困擾,從沒真正體會到自己帶給岑喜禾的傷害在哪里,但是這兩年,特別是岑喜禾結婚后,他才慢慢想通了,他仗著自己所謂的魅力,仗著岑喜禾對自己年少時就開始的迷戀,用一個個的謊言,讓岑喜禾陷入了一個第三者的圈套,并且他無時無刻不再潛移默化地告訴岑喜禾,你配不上我,我跟你在一起,是一種恩賜。
在陳輿的意識里,第三者算什么,不平等的戀愛關系又算什么,有的是人明知道他有老婆還硬貼上來,她們看中自己的金錢,地位,看中自己能給她們帶來的光環以及虛榮心地巨大滿足。
但那是岑喜禾啊,一個說一就是一,一條道兒走到黑,一輩子只認一個死理的農村姑娘,她不過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優秀太多的男孩兒,她只不過是想癡癡傻傻一心一意地對這個男孩好一些,她只不過是想用最原始最淳樸最拙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慕,她沒想那么多的,她不奢望的。
但是自己自私地蠻橫地去催化這份喜歡,一邊給她希望,一邊又提醒她你不配,一邊叫她等,一邊自顧自遠走高飛,家庭的悲劇已經讓她的心千瘡百孔,為什么在愛情的道路上,自己還要傷她個體無完膚!所以她才走得那樣決絕,走得那樣頭也不回,陳輿給她的一切,那些所謂的過去,那些回憶,對岑喜禾來說,都是她的罪她的孽,陳輿最后一次說分手,對于她來說,是種解脫,如果可以,她早就不想愛了..
陳輿想到這些,他就恨自己,同時也替自己難過,他明白自己和岑喜禾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也真正懂了岑喜禾那一句:“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陳輿把車停在岑喜禾家樓下,他閉上眼,疲憊地把頭靠在椅背上,他媽跟喜禾說了什么,他動動腳趾頭都猜得到,這無疑又是把岑喜禾的瘡疤揭起來重新疼一次,她又該承擔怎么樣的難堪和侮辱。
陳輿搓了把臉告訴自己,走吧,別再找她了,岑喜禾看到自己就會想起那些傷心的往事,她承受的已經太多太多,但他就是沒有力氣發動汽車,他愛的人就在樓上,他抬頭就能看見她家的燈光,他明明知道岑喜禾心里有多苦,有多難受,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想給她安慰,但是他卻不能,他不知道以后跟岑喜禾會走到哪一步,經歷過岑喜禾的婚姻,岑喜禾自殺,陳輿想,那時候的痛苦和絕望都捱過來了,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放手,一定是因為,他的出現,讓喜禾難過。就像現在這樣,他做不到不管不顧得就往上沖,他第一次開始動搖,自己跟喜禾在一起能帶給她幸福。
陳輿問自己,如果沒有岑喜禾,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他可能還是那個萬一挑一的levin,年輕,富有,站在金字塔尖,萬眾矚目,但是他人生始終有一塊是空白的,他內心里面荒涼一片寸草不生,喜禾結婚的那段時間,陳輿活得是麻木的,他第一次開始羨慕那些普通的夫妻家庭,羨慕他們相濡以沫的生活,羨慕他們孕育自己的孩子,但是羨慕過后又是深深地絕望,他只是在那些平凡的一家三口里看到了自己和岑喜禾的影子,轉念一想,岑喜禾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了,這種落差令他絕望,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不經意間讀到的一句詩,“itwasbecausetheplacewasjustthesame,thatmadeyourabsenceseemasavageforce..”只因這個地方還和從前一樣,使得你的缺席像是一股殘忍的力量..
陳輿很清楚的知道,今生除了岑喜禾,他不會再真正愛上什么人。岑喜禾或許已經不愛自己,或許對感情已經死心,她可能這輩子都在失去林慕卿的陰影里出不來,但是她總需要一個人陪伴,人生漫漫數十載,她才三十幾歲,總要有個人陪的。
他們之間盡管有糟糕的過去,但是他想,岑喜禾如果需要一個人來陪,最適合的,就是自己。她已經沒有力氣和心力去接受別的什么新的人了。
這以后,陳輿就跟牛皮糖似的黏上了,他把家搬到了喜禾隔壁,一大清早送早飯,中午是煲湯,晚上是牛奶,岑喜禾拒絕給他冷臉,陳輿還是笑嘻嘻的,天天變著法的給小肉包子買東西,岑喜禾漸漸也就隨他了,小包子慢慢長大了,她一個單親母親確實不容易,而且小家伙好像特別喜歡陳輿,自從陳輿自告奮勇,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地帶小肉包去打過一次預防針以后,小家伙就認人了,此后不管誰帶他去都是又哭又鬧,護士醫生都拿這個奶娃娃沒轍,但是陳輿旁邊一站,在他耳邊嘰里咕嚕說幾句,小家伙愣是皺著眉,別著頭讓護士把針給打了,一只小手還死死地拽著陳輿,陳輿如今回想起來還跟做夢似的,就這么一點一滴的,他漸漸融到岑喜禾生活里去了,人雖對他不熱情,也沒主動找過他,但是陳輿臉皮厚點也能蹭個飯,周末他要化身為全職奶爸,也沒人把他趕出去了。亦步亦趨,小心翼翼,陳輿最終愣是在岑喜禾的生活里擠個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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