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葉釗:
你好。
國慶長假總有時間?我們第一次受邀參與音樂節,望你能來。
波落落卡山茶
二零一一年九月十五日」
信件放在西裝外套內差,聆聽心跳。
這一顆怎樣的心?
哀怮而迷茫,需要許多許多力量來安撫的心。
慘白的燈光映著葉釗的端跪的背影,也映著兩側的花圈,還有相框里的黑白的照片。
腳步聲漸近,他回過頭去,越過棺材上方,看見熟悉的面孔,他張了張嘴,卻又什么都沒說。
秦山欲言又止,拾起一旁的香火,借著燭臺里正燒著的紅燭點燃,輕拍去火星,落跪三拜。
火盆里丟進了新的紙錢,橘紅的焰火稍稍壓下去一些,接著又升了起來。
烏灰的濃煙嗆鼻,葉釗別過臉去咳了兩聲,眸眼有些濕潤。
秦山在他旁邊蹲下來,揀了一摞紙錢,扯下薄薄一疊丟進火盆,“太突然了……”
葉釗看了他一眼,垂眸說:“我該預料到的,那天他說那些話,就很反常。我只是……沒想到他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
“大釗,節哀。”
“葉家徹底散了,你看,有人來送他么。我爺爺要是曉得,不知道有什么感想。他居然用煤氣……”葉釗喉嚨動了動,沒再說下去。
秦山摸了摸鼻子,說:“我記得小時候,你爸總用你伯伯作反面教材,說人比的就是誰賺的錢多,誰活得長。”
“我伯伯走的時候我才兩歲,我都不怎么記得,他們總說我像伯伯,我爸氣得不好。后來我看書,他連武俠小說都要給我撕了。這么蠻橫的人,我沒想通。”
“大釗,我說句不該說的。他可能是覺得,拖累你。”
葉釗只覺喉嚨干澀,放下紙錢,起身摸出煙盒。吸了兩口煙,他說:“我差他這幾年?我他媽都三十多了!”
秦山拿著紙錢的手一頓,索性將厚厚一沓紙錢丟進火盆,站起來說:“三十多算什么,老子還不是逍遙得很?”
不等對方搭腔,他接著說:“我要是你,現在不知道躺在哪個垃圾堆頭,死了也不一定。”
葉釗哂笑一聲,“你不是我,假設沒意義。”
“真的,沒問題的,大釗,往后你就可以過你自己的了。”
沉默半晌,葉釗扔了煙,蹲下去繼續燒紙錢,“我哪還有自己的。”
“搞你的創作啊,去北京,給我拿幾個獎,再他媽把妹妹追回來!”
葉釗笑出聲,是真心覺得好笑,“說來說去又是這回事。你還在替她做說客。”
秦山食指點地,煞有介事地說:“這一條龍三天之后全部給你搞定,完了你馬上就飛北京,機票我給你訂。”
葉釗閉了閉眼睛,“老秦,我爸還在這兒。你不守夜就滾回去。”
“我不滾。”秦山收斂了些許情緒,平靜地說,“我要送你上飛機。”
葉釗無言,停頓片刻,說:“我看你才是被她灌了迷魂湯,每回不提幾句不安逸。”
秦山笑笑,“我安逸得很。我就是沒看過這么好的女孩,在那個圈子里混,還是只惦記著你。”
“喜歡啊?自己買機票去。”
秦山推了他一下,“裝,我就看你裝,到時候山茶身邊有人了,別跟我哭。”
葉釗嗤笑一聲,并不言語。
秦山也不知怎么了,偏要激怒他似的,自顧自點頭說:“不信是吧?你去網上搜。錯覺那鼓手和她走得很近,還有她那經紀人——”
葉釗一不留神,火燒到指尖,他嚯地丟開紙錢,面不改色地說:“這些她信里都寫了。”
秦山驚訝地看著他,“虧你還端得住!”
“你回去,別在這兒煩我。”
秦山怎么忍心讓他獨自在靈堂守三天,擺手道:“好好我不說了。麻將桌都擺著了,不用怎么行,我找人來給你湊兩桌。”
「李琊:
見信如晤。
收到了你的來信,有七封之多,這些美妙的書信時刻陪伴我,近乎讓我回到過去的時光。
昨天,我和老秦去了南山,柏樹間的臺階朝山上筆直延伸,在我以為它會觸及云層的時候,輕柔的霧送去了面紗。不遠處的江水呈現銀灰色,落日在江面豪灑一筆淡金,躍動的波光總令我疑惑是人魚擺尾又潛了下去。這是個好地方。
你在書信里提到的作家,我想是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他的《文學講稿》是我大學時期反復閱讀的理論批評書籍之一,甚至一度讓我著迷于觀察鱗翅類昆蟲,試圖從中找到浪漫語言的奧秘。
我的生活充滿瑣碎,不值一提。近來,唯一讓我感到輕松的事是在喝酒或洗澡時聽《波落落卡》,布魯斯搖滾正適合這些氛圍。
感謝你付出的一切,我恐怕要用更多時間才足以償還。遺憾的是,這或許是我們最后一次通信,我將要搬家,你不必再回信。
葉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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