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啪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奇怪的心虛感籠罩著他，浴室里隱隱傳出的水聲如空氣一般不斷朝他擠壓而來，葉修背靠在門上，那只剛剛碰過韓文清的手像是被火灼傷一樣，燙得他心都開始發疼。

韓文清剛打開浴室門，就見葉修鉆了過來，一把將他推了出去，順便把浴室門關上了。

“文州在外面，你幫我開下門！”

門內傳來了葉修有些沈悶的聲音。

韓文清：“……”開門的話，不是葉修自己去更快嗎？

韓文清轉身給喻文州開門去了，葉修在浴室里望了鏡子里的自己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始刷牙洗臉。

也不知道喻文州和韓文清說了些什么，外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徹底沒了。

不久之后，浴室外面響起了喻文州的聲音：“葉修？”

“干嘛啊？”葉修大聲喊。

“來跟你道個別。”喻文州說，“我們上午就回g市了。”

“哦！”葉修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他脖頸間被韓文清啃出來的紅痕一時半會消不了，夏天穿的衣服也遮不住，他給喻文州開門的時候，喻文州就看到了。

早在齊飛羽說出“同性戀”三個字的時候，喻文州就明白了葉修身上的違和感到底從何而來。一開始他就感覺到葉修并不是不想拒絕他們的，只是后來葉修又莫名其妙地放任了他們對他的親近，讓他們覺得葉修的態度軟化了，葉修喜歡上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

其實他們都錯了，不管葉修喜不喜歡他們，葉修最后都是會拒絕他們的，關鍵還是在那三個字——同性戀。

喻文州曾經問過蘇沐橙，為什么葉玖不會進職業圈，蘇沐橙說大概是葉家不會讓女孩子做這種事。

當時喻文州就猜測過葉家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家庭，但就算他的方向完全猜錯，也能確定一點：葉家絕對不會允許兩個男人在一起。直到昨天，葉修對喻文州說出自己是離家出走之時，喻文州的猜測才得以證實。

葉修拿到三連冠時，國內普通家庭對電子競技行業已經有所改觀，那時候他還會被趕出家門，可想而知葉父曾經對葉修的要求有多高。葉父連他們這個行業最頂尖的榮譽都看不上，又怎么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可以說是會被世人所唾棄的同性戀。

再加上葉修是離家出走的，這么多年來，他心里積累下的對家人的愧疚，足以讓他放下一切，第二次退役時，連榮耀他都準備放下了，又怎么可能放不下對喻文州他們的感情。

即使現在喻文州可以肯定葉修對他有所動心，他也只能承認，只要葉家一句話，葉修就會苦笑著和自己劃清界限。

葉家沒有人會那么做，葉修也不想再領個男人回去破壞家庭和諧。

再加上盡管現在的葉修是女孩子狀態，他也堅定地認為自己還是會變回去的。就算真的變不回去，他也無法接受自己像普通女孩子一樣，找個男人談戀愛最后結婚生子。

葉修昨天已經和喻文州說得很明白了，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葉修相信，以喻文州的聰明，肯定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的，喻文州確實打算往后退一步，讓葉修放松警惕，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他的感情，然后再想其他辦法。

喻文州一直覺得自己足夠冷靜，哪怕是葉修昨天跟他暗示過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他也能理智地分析出葉修話里對自己有利的條件，直到他看到葉修脖頸間的紅痕。

床上凌亂的被子，房間里殘留的若有若無的曖昧味道。

韓文清沒有解釋對喻文州解釋的必要，他走后，喻文州只能憑自己的想象力去揣測。

昨天晚上是七夕，韓文清和葉修……

葉修這樣的性格，真的愿意和韓文清走到那一步，就代表著他是認真的了，不管是面對家人，還是社會輿論，他都不會放棄韓文清，他會和韓文清站在一起，哪怕是全世界的責難，都不會讓他有所動搖。

想到那個可能，喻文州心里已經不是心痛可以形容的了，無法言喻的嫉妒和煩悶不斷從心口傳來，和他的理智糾纏在一起。

喻文州那么喜歡葉修，喜歡到愿意放手讓他和黃少天在一起的地步。可那時候，是葉修親手給了喻文州希望，現在又等同于葉修一手把希望打碎，讓喻文州孤身一人感受到那如墜地獄般的絕望。

喻文州臉色忽明忽暗，葉修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文州？”

“嗯？”喻文州勉強笑了笑，“有事？”

看到葉修略顯詫異的眼神，喻文州才想起自己是來道別的，他伸手想揉一下葉修的頭，最后又縮回了手：“……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了。”

葉修點了點頭，卻沒有放手。

喻文州低頭，像是準備把葉修的手拉開，卻在看到他纖細的手指的時候頓住了。

他想起了還在霸圖的時候，葉修打完電話，他和葉修十指交握著走完了那段短暫的路程。當時走廊里只有他們倆的腳步聲，他抓著葉修的手，小心翼翼地向葉修傳遞著自己的喜歡，感受著掌心里不算溫暖的溫度。

他還想著，葉修那么遲鈍，一定什么都沒看出來。

可現在呢？

看出來了，又有什么用。

“我回去了。”喻文州重覆了一遍。

葉修抓著他衣袖的手終于松開了。

喻文州原本以為自己會心痛到麻木，可在葉修手指離開的那一剎那，他還是感受到了無可言喻的痛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門邊的，直到葉修的聲音傳來，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又好像在他耳邊，他說：“你真的不打算說出來嗎？”

葉修把喻文州打開的門關上，踮起腳掐了掐他的臉：“你到底是吃什么長的，心思這么重！”

“你別鬧。”喻文州繞開他的手，又要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