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忽然間，仿佛時間停滯，一切都靜止了。
元苦的身影凝滯在了半空，枯雁的劍尖凝結(jié)一點燦爛的光暈。聶重華、白明均停滯在了拔劍而出的動作，飛揚的衣袖收斂在肘后，大袖上的褶皺清晰可見。三山弟子都凝固住，臉上定格在一個急切而恐懼的神情。
那是“凜冬”在一息之間擴(kuò)展到了最大，整座滅度峰進(jìn)入了戚隱的領(lǐng)域，氣溫在頃刻間降到了無限低的冰點，所有的一切都被凍住。極目望去，遠(yuǎn)處的湖水結(jié)出了深厚的冰層，所有樹木枯死殆盡，裏裏外外凍成了冰。
元苦從空中墜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裂口露出鮮紅的肢體。
他們甚至來不及傷到戚隱分毫，就死在了驟然下降的低溫之中。這便是神祇與凡人的差距，無可抗拒，無從躲避。
“他們死了比活著好看些，至少不那么傷眼。”白鹿透過戚隱的雙眼，端詳那些冰晶雕塑，評價道，“怎么，你要留著他們么？挺壯觀的，你們凡人最愛看這種場面，以后一定有很多人來瞻仰。”
戚隱望著地上的碎冰，道：“從今往后，沒有無方了。”
他轉(zhuǎn)過身，向懸空階走去。十二把黃金十字護(hù)手刀從他腰側(cè)的刀囊飛出，嘯然刺向天穹星陣。只聽得天穹轟地一聲巨響，仿佛天崩地裂，星陣蔓延出無數(shù)道蜿蜒枝丫的裂紋，爾后無法控制地分崩離析。無方護(hù)山大陣以山心為陣眼，毀陣，必毀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陷落，山崩地裂，天幕仿佛漏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星盤倒懸，星辰般的符紋向缺口流動。戚隱沒有回頭，狂風(fēng)掀起他的銀發(fā)，他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懸空階的盡頭。
從今往后，再無無方，再無四大仙山。
戚靈樞和云知御劍往無方趕，一路上只見各路妖蛾籠著行尸成群結(jié)隊，向結(jié)界邊界遷徙。數(shù)不清的行尸停在結(jié)界邊緣，枯木似的靜立。結(jié)界外圍是凡人村鎮(zhèn)土路，路過的行人車馬紛紛停留，探頭探腦地張望，對著這些行尸指指點點。有的人好玩兒，拾起石子兒扔過結(jié)界，打在那些腸穿肚爛的行尸身上，行尸一動不動，渾濁的眼珠子像琉璃珠子一般，沒有神采。
行尸在結(jié)界邊緣集結(jié)成陣，烏泱泱黑壓壓一片，粗粗估算，足有數(shù)千人。戚靈樞面沈如水，道：“他們?yōu)楹味季墼诖颂帲俊?
云知喃喃道：“就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忽然天崩地裂一陣巨響，所有人望向北方，遠(yuǎn)處無方山滅度峰竟搖搖欲墜。云知心中一震，電光火石間想到什么，對著人群大吼道：“快逃！別楞著，快逃！”
話沒說完，滅度峰從天穹墜落，所有人立在原地驚嘆。澎湃的氣浪以滅度峰的墜落中心向四面八方擴(kuò)散，方圓數(shù)十裏的樹林摧出一片倒伏的浪潮，御劍懸在半空的戚靈樞和云知霎時間被掀了出去，摔在地下頭破血流。霎時間仿佛天地顛倒，烏云籠罩無方上方，沈得能滴出水來。所有人被掀了個倒仰，暈頭轉(zhuǎn)向地從地上爬起來。
“怎們回事？滅度峰怎么塌了？”人們還在面面相覷。
“快逃！”云知嘶聲大吼。
就在這時，結(jié)界猶如蒸發(fā)的水汽一點點消失，行尸轟然奔出，密密匝匝的人頭炸了鍋一般攢動。所有行尸猛獸般奔沖突襲，撲向四面圍觀的人群。頓時慘叫四起，尖叫聲幾乎震動天地，周圍一片混亂。云知摔得七葷八素，腦子還是暈的，四周滿是掙扎逃命的人群。
正發(fā)著懵，一只有力的手把他拎起來，直接將他抓上了劍。戚靈樞拎著云知的后脖領(lǐng)，竭力御劍飛高，避開嗡嗡低語的妖蛾。往下看，罩住三鄉(xiāng)十二鎮(zhèn)的結(jié)界已經(jīng)消失，行尸猶如渾濁的洪水向著四面村莊奔襲，林木草石、逃命的人群仿佛被洪水裹挾的螻蟻，頃刻間被淹沒了頂。片刻之后，所有被撲倒的人重新站起來，加入奔涌的潮流。
人間，一片大亂。
“我想我知道我那蛇蝎美人好師叔想干嘛了。”云知捂著流著血的額頭說道。
“他想做什么？”戚靈樞問。
“滅世。”云知望著浩浩蕩蕩的行尸大潮，道，“他要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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