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門外大雨吵的人心煩，雷聲一聲響過一聲。

幽草抓著她的手說：“反正你也不想當(dāng)陳從善，就借我用一用又怎樣？”

她就站在那里沉默了，沒有抽回手的問道：“幽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陳從善這個身份可以活，我為什么要假冒陳楚玉？”

幽草眨了眨眼，“當(dāng)然是陳楚玉好活了，你不是說這個陳楚玉是你家私生子嗎？那溫江雪只想找陳從善報仇，又不會牽連陳楚玉?！?

“有些事情我沒辦法跟你說?！彼绾胃牟菡f清楚陳楚玉的麻煩更大更難搞，她能選擇假冒陳楚玉就說明陳從善這個身份真的很難活下去……“但冒用我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

幽草忽然轉(zhuǎn)過身將衣服褪到了腰間，那赤|裸的脊背上青青紫紫，一道一道的鞭痕和……燙傷，滿目瘡痍，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膚。

從善吃驚的講不出話。

“還有什么比繼續(xù)待在這兒更可怕的？”幽草輕輕嘆息道：“你知道這幾年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這屋里同住的清兒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嗎？”

從善伸手卻不敢觸碰。

“這兩年附近不知道哪里來了一群比山匪還可怕的地方兵，他們每兩天就會來一次，□□個人折磨一個姑娘，我算是好的，我逆來順受他們抽兩鞭，燙兩下就膩了，可憐清兒年紀(jì)小……”她低著頭，細(xì)白的脖頸上一圈青紫的掐痕，“越反抗他們就越開心，你知道有多可怕嗎？”

門外雨聲大的她的聲音聽不真切。

“他們七八個人將清兒吊在外面的樹上輪|奸了，兩天兩夜，我們將清兒解下來時她就已經(jīng)不行了……第二天夜里就自己吊死在樹上了?！彼仡^看從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生怕下一個輪到的就是我，我不如你，我不敢殺人，我也殺不了人……只能受著。”

“幽草……”從善輕輕捧住她的臉，“我可以想辦法救你出去，今晚就可以，你就逃出去，我有銀子，都給你，你逃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你的小地方，好好的過。”

“不，從善，我要回京都?！庇牟菽请p盈盈脈脈的眼睛看著她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回京都，我要榮華富貴，要報仇雪恨，再也不要這么卑微的茍活著?！?

從善蹙緊了眉，“可你當(dāng)初是被九王妃親自押出京，下令永不得入京的……”

“是呀。”她貼著從善的掌心笑道：“那個賤婢幽草永不得翻身，再也不能入京，但你不同，你是高官之女，京都又沒有幾個認(rèn)識你我的，所以……把你的身份借給我用用好不好？”她捧住從善放在她臉頰上的手，“從善，你可憐可憐我，救救我，我又正好幫你解決了這個麻煩，這不好嗎？”

“不好?！睆纳普J(rèn)認(rèn)真真的道：“幽草，我不希望別人用著我的身份，替我活著。”

幽草看著她，冷笑了一聲，“說到底你只是自私而已，什么為我好，陳從善身份不好活，我看那溫大人好相處的很?！彼龘荛_從善的手道：“你既然認(rèn)為不好，那你就去說吧，去坦白吧，說我不是陳從善你才是。你敢嗎？”

“幽草，你明知道……”

“你不敢。”幽草笑道：“那就只能如此了，你當(dāng)好你的陳楚玉，不必管我?！彼幌朐倥c從善廢話，伸手拉開了門。

就聽從善扶著門框說了一句，“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從善側(cè)身出了門，一抬頭發(fā)現(xiàn)封崖還等在回廊外，這磅礴大雨，電閃雷鳴之中唯有他在等她。

他陪著從善走過回廊，穿過石階進(jìn)了前山，他們并肩走在長長的廊下，彼此都沒有說話。

那回廊外大雨滔天，大雨掃進(jìn)來淋濕她的褲腿與肩膀，讓她想起許多年前的夜里，她那時多大？十二還是十三？第一次被逼著做生意。

是個山匪的頭目，滿臉橫肉，渾身刀疤。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她將他伸進(jìn)她嘴里的舌頭生生咬斷，拿剪子□□了他的太陽穴。

她還能回憶起鮮血流在她手背上的感覺，熱的黏的，比她想象中可怕……

“陳從善?！庇腥撕鋈唤兴?，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抬頭就看到了封崖緊蹙的眉頭。

“你怎么了？”他問，她臉色蒼白，手指一直在發(fā)抖。

怎么了？

她抽回手指，忽然輕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他沒有回答，但那眼神里寫滿了猶疑。

從善笑了一聲，笑的又干又啞，“怎么辦？我本來想在你面前裝個好人來著……卻讓你看到我殺人了?！?

封崖皺著眉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何要?dú)⒛悄峁脝?？?

“因?yàn)樗镉袘?yīng)得?！睆纳铺ь^看他，“若是我有能力，我會將后山所有的尼姑殺了，剝皮抽筋，割肉刮骨。”她又笑一聲，“若我可以選，說不定我連我的父親都不會放過?！?

封崖有些吃驚，他吃驚她小小的年紀(jì)怎么會有這樣惡毒的仇恨？

“我想跟你聊聊。”封崖抓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一間亮著燈的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