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時與蘭月相視一望,蘭月在陳賓離開前先一步擋了上去:“陳大夫!”
她溫言軟語地與陳賓解釋:“我們太妃……不是身懷有孕才請您施針,是因為一些緣故生怕自己有孕才請您來。”
“我知道。”陳賓笑一聲,“你只說,太妃是已行過房了,還是尚未行房,卻欲防患于未然?”
這話問得二人的雙頰都倏然紅透了。顧燕時死死低下頭,蘭月亦窘迫了好一陣,終是不得不照實說:“已……已行過房的。”
“那不就是了。”陳賓理所當然的口吻,“她行了房,怕自己有孕,才找我來。我告訴她未曾有孕,還施什么針?”
說完他就又要走,蘭月雙臂一伸,再行將他擋住:“大夫!”
蘭月啞了啞,急忙與他說明:“大夫有所不知,我們太妃行房……也就是、就是這幾日的事,不是先帝在世的時候,亦不是兩三個月前。便是會有孕,此時也該是把不出來的。大夫您費費心,還是為太妃施了針吧,求個穩妥。”
陳賓聞言,仍含著笑,花白的眉頭挑了一挑:“不是我有所不知,是你不知。這脈旁人把不出來,我把得出。”言畢再行提步,“走了。你們若還不放心,找陛下吧。”
“大夫……”蘭月還想再求,被顧燕時喚住:“蘭月。”
蘭月看向她,她無聲地搖頭。
素來最懂她心思的蘭月這回沒看懂她的意思,遲疑著走到她跟前,還在一再扭頭看陳賓。
顧燕時櫻唇微抿:“不必多言了。不論他所言是真是假,都是陛下的意思。咱們說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難道他能抗旨為咱們辦事?”
“可是……”蘭月輕聲,“這么大的事……總不能任由陛下誆您。”
顧燕時低著羽睫:“我倒覺得,他沒在誆我。”
蘭月一愣。
“你別問為什么,我也說不出。”她輕聲。
許是陳賓的說法太離奇了。
有些事若過于離奇,就連扯謊也會顯得太假,便反倒聽著有了幾分真。
她默不作聲地又將先前疊起來的那幾塊布料拿了起來。
蘭月見狀輕勸:“今日天晚了,明天再做吧。”
顧燕時搖頭:“誰也說不準陛下哪日會來取,我盡快做完為好,再繡一會兒就睡。”
她這般說著,心下還在懊惱他的肆意妄為。
他這個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想吃點心,就拿飛花令騙她的來吃;突然想……想干那種事,便連她沐浴都不肯等,淌進湯池說來就來。
這樣一個人,萬一他明日就突發奇想地來取香囊可怎么辦?
她可不敢讓他看到她根本沒怎么動,怕極了他硬說她不上心,再趁火打劫地逼她做別的事情。
她于是緊趕慢趕地制了三天,在淡金色的提花鍛上繡了一條游于祥云間的白龍。香料填進去,她將香囊以黑繩收了口,選了枚上好的平安扣配在收口上,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自問看得過眼。
而后她又將香囊湊到鼻邊,深深地吸了口氣。
——吸到一口濃郁的桂花香氣。
桂花香又甜又柔,搭配這樣大氣的繡紋,怎么想怎么奇怪。
罷了,他原就是個怪人。
顧燕時心底悄悄罵他,忽而心念一動,就笑起來。
接著她便拆了那收口,將香料盡數傾倒出,伸手將空著的香囊袋一翻,翻出了內層的襯里。
這是給九五之尊做的東西,她自不會在面料上節省,襯里是上好的雪白綢緞。
顧燕時撫摸著那層軟緞,眼波流轉,拿起剪刀,將縫合襯里與外層提花緞用的細線也挑了。
他用五花八門的手段欺負了她那么久,這回她得了機會,也要小小地使一點壞。
她才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顧燕時自此又忙了整整兩日。其間偶爾會覺得自己在沒事找事,但想到這是對他小小報復,她心里就舒服了。
待得香囊再度收口完工已是一月下旬,她找了個小木盒將香囊妥善收起,卻又等了好幾天也沒等到他來取。
尚服局給她新制的衣裙都已陸陸續續地盡數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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