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展昭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更不喜歡這種父子倆在兩條平行線上處事的模式，所以他要想法子反擊。
半小時后，圓圓咖啡屋的木色圓桌前，周展昭捏著月牙形的刀片一下一下削著手里的鉛筆，帶著鋸齒裙擺的木屑隨著刀片的深入做著卷曲，再慢慢脫離筆身，被他捏起來丟進(jìn)一旁那杯喝空了的咖啡紙杯里。
一圈削完，周展昭舉起來吹了吹，給筆套上筆帽。
“老師，我想借你西園的房子住幾天。”
那邊何樹森正調(diào)整著椅子的平衡，猛地聽見周展昭這話，但是嚇得差點沒從那把高矮腿的椅子上直接摔下去。
抖了兩下，他勉強坐穩(wěn)后，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鏡：“不借?！?
……周展昭裝鉛筆的手也跟著一抖：“何老師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借嗎？”
“不問，你家在東九里又不是沒房，就紅旗那性格不至于把你逐出家門?！?
“圖我不畫了?！睂Ω逗螛渖苷拐岩灿凶约旱囊惶?，你不借我房，我直接罷工好了。
這下輪何樹森眼皮抽抽了，他眼睛不大，卻滿是精光，滴溜溜地躲在鏡片后面打量著自己的學(xué)生，考慮著拿違約金這事說事是否拿得住他。
想了一秒得到個拿不住的答案，于是只能從唇縫間深出一口氣：“你倆又怎么了？”
見他不說話，何樹森了然的兩手一插，身體向后，背靠在了椅背上，咯噔一聲，他忙扶穩(wěn)扶手：媽呀，怎么忘了這凳子瘸腿了。
蹭了蹭額頭上的汗的何樹森沒了方才的從容，小心翼翼的落手坐好：“他還是不肯退休去治病嗎？”
周展昭抖了抖唇，半天哼出了一聲：“何止。”不光不肯退休治病，還整天為著那幫刁民累死累活。
“如果是好人，幫幫也就算了，那就是群自私自利還胡攪蠻纏的人?！?
“你和他們打過交道了？吃力是嗎？”
被何樹森一針見血挑明了的周展昭臉微微一紅，趕忙拿起杯子偏頭去喝。
“那杯子空的?！焙螛渖眯Φ乜粗鴮W(xué)生，抬手摁下了杯子：“你啊，就別和老周較勁了，既然心疼他就回去多幫幫他，當(dāng)然了，圖也要抓緊畫，房子也得你自己想辦法。”
“何老師，你還是不是我老師了？！”
“就是因為是你老師才了解你，根本不是想和我借房，而是借著我故意把話念叨給你爸聽。不然你干嘛把地方約到這……”
何樹森兩手一張，手掌攤開的地方是住院處樓下才修剪過的草坪，離他們這張桌子八丈遠(yuǎn)的地方，圓圓咖啡屋的招牌在樹影間隱隱可見。
“你這孩子，別扭的刻意了?！币痪湓挵阉掖┝说暮螛渖瓝蹞垡陆?，起身道別，“行了，父子哪有隔夜仇，有什么話好好和老周說說。對了，還有件事說不定能幫到你，我一個在城投的學(xué)生說市里最近在規(guī)劃一個項目，正在選址，東九里那塊地是備選之一，那群人會那樣多少也和房子拆遷有關(guān)，如果能促成，你爸也能少塊心病。你想想?！?
說著，他重重地按了按周展昭的肩，“房子，免談?！?
……
本想借機(jī)發(fā)泄下情緒的周展昭沒想到會這么輕而易舉就被老師看穿，心里更憋屈了。
他把空了的咖啡杯倒扣在桌面上，來回畫著圈，杯里的鉛筆芯來回撞擊，發(fā)著輕響。
嘩嘩。
父子哪有隔夜仇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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