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并沒有留下來洗盤子，他看見裴玲瓏從褲包里拿出一張紅色的鈔票，大喇喇就遞過去了。他沒說話，眉眼沉靜，睫毛漆黑，安靜的跟在裴玲瓏身后回了家。回家的路上，霍真順便買了很多東西，蔬菜水果，還有肉。裴曦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有些膽戰心驚，扯了扯霍真的衣角，他問的小聲：“你哪里來的錢？我們……”霍真打斷他，她彎腰，摸了摸裴曦的腦袋，動作輕柔，眼睛里溢著笑意：“放心吧，這是我從他們口袋里找出來的，我們以后都有錢了。”直到霍真轉身繼續買東西，裴曦都沒回過神，他指尖微動，頭發有點癢，他想抬手去摸摸，但手舉到一半就放下了。他看著前面少女纖瘦的背影，眼睛里閃過迷惑，還有一絲不知所措。他是第一次被人溫柔的摸頭。很溫暖，還有點癢，他垂下眼，睫毛濃黑，然后慢慢跟了上去。……霍真到這里已經一個月了，裴父裴母的喪事已經辦好了，兩人留下的遺產不多，還完欠下的債后，居然只剩下幾千塊錢。她和裴曦不得不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裴曦還在上五年級，裴玲瓏初一，都是孩子，拒絕了幫助，霍真要撫養裴曦長大。她參加了跳級考試，從初一跳到初三。裴曦某天晚上特意找她談過，小男孩穿著單薄的衣服，臉色蒼白，眼珠子黑沉，睫毛長長的。他認真的說：“要不你還是把我扔了吧。”警察想要他去孤兒院。秋夜的風從窗戶吹進房子里，泛著幽幽的冷意，小男孩神色沉靜冷淡，雙手放在膝蓋上，能看到上面有不少裂口。“你在說什么？”霍真低垂著眼看他。“我只是個累贅。”他冷靜的說。霍真拉住他的手，她的手比他大，很溫暖，笑起來眉眼都泛著光，明明還是那張蠟黃瘦削的臉，裴曦卻感到了絲絲暖意。“誰說你是累贅了？你在家做飯，打掃衛生這么能干，還有你學習成績這么好，老師天天夸你，還有獎學金，你長得也這么好看可愛，誰都喜歡你。”她笑起來夸他。她怎么可能讓他走呢，這是她任務目標呢。突然被人這么夸獎，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兩頰有些紅暈，才九歲的孩子，被這么直白的話語夸獎怎么可能不害羞。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好。霍真將他的手攏在手里，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粗糙，她眼里閃過心疼，說：“我不會丟掉你的，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我們是一家人。”裴曦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話，他最熟悉的是男人和女人在他耳邊不耐煩的呵斥：“你這個拖油瓶！”一家人？陌生又熟悉的詞語充斥在他腦海里，他胸口泛起陌生的情感，酸澀又難受。害怕這是謊言，裴曦沉默不語，他眼眶泛紅，低著頭沒有讓霍真看見。“裴曦，我們是家人，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不會放棄對方的家人。”這種話太過美好，足以把墜入深淵的男孩拉回世間。他笑了起來，眼睛狹長，睫毛濃秀，說：“好。”他想，這應該是他活到這么大聽到最美好的一句話了。你以后趕不走我了，他偷偷在心里說。就這樣，姐弟倆開始了生活。霍真不是真正的裴玲瓏，她沒有去找艱難的體力活去賺錢，而是靠著自己的成績。從原本倒數的成績變成年級第一，還跳了兩級，霍真復印了自己的筆記和卷子，賣給學生，賺了不少錢。還幫低年級的學生補課，每個月的生活費綽綽有余。霍真是個愛享受的人，有了盈余的生活費，她花錢毫不手軟，裴曦時常念叨她，認為她不應該花錢這么大手大腳。裴曦一直活在貧窮中，裴父還在時，他連肉都吃不上，還經常挨餓，更不要說水果和牛奶這些在他看來奢侈得不行的高檔品。霍真義正言辭的說：“你現在在長身體，必須要吃有營養的東西，不然以后長不高，討不到媳婦兒。”裴曦無奈，他還小，不想討媳婦兒。霍真經常去接裴曦放學，因為營養跟上了身體，小男孩臉色褪去了暗黃慘淡，俊秀的五官一覽無遺，連身體都長高了幾公分。裴曦在一群蘿卜頭里著實出挑，他穿得干凈整潔，白皙俊秀的輪廓，眼眸漆黑，安靜沉靜的模樣實在和周圍的孩子不同。在看到校門口穿著校服的少女，他眼睛一亮，抿嘴小小的笑了起來，快步向少女走去。“裴曦等等我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連忙跺腳。這個年紀的女生都喜歡像裴曦這樣成績好，長相好的男孩，小學生都很早熟。裴曦充耳未聞，只朝著自己的目標走去。“姐。”他仰頭。霍真看向他身后，問：“你同學？”小女孩扎著雙馬尾，臉蛋微微泛紅，輕輕喊了一聲：“姐姐好。”“嗯，你好。”霍真笑瞇瞇的點頭。這孩子真招桃花。“我們回家吧。”裴曦拉住她的手。“那我們先走了。”她向小女孩搖手，被裴曦拉走。“那小女孩喜歡你誒。”她故意調侃他。小男孩拉下臉，顯得很不高興：“我不喜歡她。”他不喜歡聽到她這樣說。“好好好，我不說了，你真是沒意思。”她嘀咕。少女也和從前不一樣了，清麗雅秀的容貌，纖瘦美好的身姿，笑起來像是一株芬芳清甜的花朵。兩人都長得好看，畢竟裴父和裴母都是好相貌的人，孩子的長相自然不會差。裴曦性格內斂沉默，他不擅長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更多的是用自己的行動表達。霍真廚藝不好，她根本就沒有掩飾，原來的裴玲瓏是會做飯的，雖然說不上多美味，但至少不會像霍真一樣把雞蛋煎的黑糊糊的。她不在意裴曦心中的疑惑，這個孩子不會把心里的想法問出來，就算意識到不對，但這又有什么關系，霍真相信，裴曦應該更樂意這樣的情況。她真舍不得虐這個孩子啊，霍真輕柔的摸著男孩細軟的黑發，笑得清甜。裴曦睫毛撲閃，面色有些羞赧，但還是努力使自己鎮定。很少得到肢體接觸的孩子對這些親密的動作天生有逃避和渴望。“姐，你今天是早下課了嗎？”小男孩仰頭，眉目沉靜，這個時候根本不是初中生該放學的時間。“我想來接你嘛。”她眉眼彎彎，左臉頰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裴曦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卻充滿了陌生的雀躍情感。兩人回到家，裴曦放下書包，主動走進廚房里，開始做菜。霍真笑瞇瞇的坐在沙發上看他做菜，這也是懲罰他的一部分，不是為她自己懶找的借口。男孩的廚藝日益精湛，做出來的飯菜香甜可口。“唉，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做的這么好吃就好了。”霍真哀聲嘆氣。裴曦小臉板著，聲調平穩：“不用，有我做菜就行了，你好好學習。”霍真直接彎腰親在他臉頰上，發出“啵”的一聲。小男孩摸著自己被親吻的臉頰，臉色緋紅，慌忙的逃進廚房。霍真在后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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