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清河郡王若是還不知道飛鸞這會是在拿話激他，那他也就白當(dāng)這個郡王這么多年了。

飛鸞見狀，嘴角一彎，微微笑，他本來也不指望這句話現(xiàn)在能在清河郡王身上起多大作用，只要能夠讓清河郡王知道這件事兒就好了。

所謂暗線，就是將來會發(fā)生作用，而不是現(xiàn)在。

崔瀚奕在密室中看到清河郡王這么快就開始條件交換，心中還有些疑慮：“指揮使就不怕清河郡王寫的東西不是真的？”

霍無舟目光遠遠的看向清河郡王，嘴角一彎，露出個冷厲的笑來：“原本也沒指望他能說什么，如今倒是意外之喜了。”

崔瀚奕一楞，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霍無舟只是想要試探一下清河郡王，至于他還能說出什么和謝家相關(guān)的東西，霍無舟也不太在意。畢竟章家滅門的事情，說不定，說不定郡王并不知情。當(dāng)然，知情又說出來了，是最好不過了。若是不說，只怕霍無舟手上也有不少證據(jù)了。

沒聽到崔瀚奕的提問，霍無舟就知道崔瀚奕是想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倒是頗為欣賞的看了他一眼。

是了，雖然圣人讓霍無舟提審清河郡王夫婦，可是霍無舟有些東西早就已經(jīng)讓人去查了。早在清河郡王被抓之前，他就派人去清河郡查了查清河郡王府所有的東西。

他們匆匆來長安，有些東西到底清理的沒那么干凈，他手下的人辦事也效率也高。甚至是陸宓曾經(jīng)救下的那個江湖人燕追，在這件事里發(fā)揮的作用簡直可以登峰造極。

圣人對清河郡王尚有一份愛惜之心，可對謝家和謝氏那是一點兒都沒有了的。

今日的試探，一是為了探查當(dāng)年章家滅門之事是否與清河郡王有關(guān)，甚至是知情。這第二就是圣人有心放清河郡王一馬，可若是清河郡王自己做過一些不可饒恕的事，圣人也不想隨意施舍他的好意。

畢竟天子恩寵，豈能隨意？

看清河郡王在寫了一頁又一頁，飛鸞到底還是多了一分註意在上頭。不知是什么樣的事情叫清河郡王記得這樣清楚，寫了一頁還不夠，還要第二頁，看這樣子怕是第二頁也寫不完的。

等到點燈時分，飛鸞才等到清河郡王寫完，這寫完了足足有五頁紙。

清河郡王把筆一扔，直接咬破了手指，在每張紙上都印上了自己的手印。隨即畢恭畢敬的對著這五張紙磕了三個頭。

飛鸞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清河郡王，待他磕完頭，這才直起身來，對飛鸞請求：“罪臣有些話，想托指揮使大人轉(zhuǎn)告圣人。”

飛鸞抬眼看了看密室的方向，得到了霍無舟的回覆，便道：“郡王有什么話，跟我說是一樣的。”

這意思就是不讓清河郡王見霍無舟了。

清河郡王也不惱，看了看飛鸞，說道：“既如此，請大人轉(zhuǎn)告圣人，罪臣今日今時皆因自己咎由自取，圣人不必再為罪臣操心，罪臣心中已有分辨。唯有，唯有老太妃，請圣人寬宥一二。”

飛鸞這才明白清河郡王剛剛對著那證詞磕頭的原因了，看他如此清醒，飛鸞也不由得嘆口氣。

一個事事分明的人，卻因為縱容妻兒最后招來殺身禍?zhǔn)隆?

看著清河郡王如此平淡的模樣，飛鸞是真的感受到了他對生死的不在意。

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用，青鸞上前把清河郡王帶走，在他走之前，飛鸞告訴他，自己一定會把這些話傳給指揮使大人，請他放心。

清河郡王這才心甘情愿的走出了提審的牢房，鐐銬依然掛在他身上，在地上拖拽著一些刺耳的聲音，就好像是人死之前的最后一點掙扎。

飛鸞把那些證詞都一一收好，打開了密室，將證詞交給了霍無舟。

霍無舟也不避嫌，立刻打開，看完一章就遞給崔瀚奕一章，看完一章就遞給他一章。而崔瀚奕看完之后，每一張都好好收了起來。

再看完了清河郡王的證詞之后，霍無舟和崔瀚奕兩人都知道清河郡王為何要飛鸞轉(zhuǎn)告圣人那些話了。

他是早就知道了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做那件事的。

原來在清河郡王的證詞之中，事無巨細的說到了當(dāng)年敏淑妃生產(chǎn)，和章家滅門的事。

霍無舟心中早有預(yù)感，可崔瀚奕沒有，看完這些證詞，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導(dǎo)致章家被滅門的正是敏淑妃生產(chǎn)的緣故，章家當(dāng)年有醫(yī)女在宮中，也負(fù)責(zé)敏淑妃的生產(chǎn)之事。可是誰知道呢，快要臨產(chǎn)的時候，敏淑妃的胎，停了！

可當(dāng)時圣人膝下并無皇子，皇后所出的長子也已經(jīng)夭折，故而敏淑妃這一胎對謝家，對她自己都尤為關(guān)鍵。在得知自己胎停的時候，敏淑妃迅速派謝家的人看守住了整個章家，以此來威脅章太醫(yī)。

章太醫(yī)沒有辦法，只能順著敏淑妃來，自然也不排除章太醫(yī)與敏淑妃主動合謀的嫌疑。可死胎生出來不光是會影響到她自己，還會影響到謝家，甚至影響到圣人。

于是敏淑妃便伙同謝家，把章家庶子之妻生生剖腹取子，也就是在這一天，敏淑妃得到了一個兒子，章家死了個庶子之妻，連腹中的胎兒都是死的。

章太醫(yī)原本以為這就是結(jié)局了，可萬萬沒有想到，多年以后，大皇子都已經(jīng)長成了個少年！謝家為防章家有人走漏風(fēng)聲，竟狠下心滅了章家滿門！一把大火，燒了好幾天，把章家人燒得連骨灰都不剩。

可敏淑妃哪來這么大本事偷天換日呢？宮防禁軍呢？

所以這就是清河郡王的用處了，當(dāng)年的禁軍宮防就歸屬清河郡王管轄之內(nèi)，甚至連京兆府尹也是清河郡王的人。

藏得深嗎？不深，可是這環(huán)環(huán)相扣下來，若沒有清河郡王的幫助，敏淑妃又怎么可能一連這么多年都安安穩(wěn)穩(wěn)呢？

敏淑妃為了穩(wěn)住清河郡王，自然是要與清河郡王妃做交易的，而清河郡王妃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榮耀，自然也是愿意把這件事作為交換的籌碼好好保存。

若不是因為陸宓，若不是因為德妃下毒謀害太后，這件陳年舊事說不定就永無再見天日的機會了。而敏淑妃混淆皇室血脈這件事，也將永遠成為一個秘密。

若是圣人立大皇子為太子，這后果……

崔瀚奕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而霍無舟早已經(jīng)知道此事，如今在清河郡王的證詞中證明敏淑妃所懷死胎，并非皇家血脈流落在外，心中稍有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