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徹心中一凜，狹長的鳳眼倏然瞪大，而后又吞吞吐吐的道：“你……說的什么胡話？”
桑寵猶不自知繼續迷迷糊糊的道：“就算所有人都離開你了，鹿槐也不會，親人就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蔡徹感覺自己剛剛要跳出嗓子眼兒里的心臟又跳了回去，心下有些尷尬。
班猶只覺得這個晚上例行暗中保護蔡大人的事情應該換個人來做，他現在腦袋嗡嗡響，看著明顯與他家大人身體過分接觸的桑寵，不知道是應該按照慣例上前把欲“意圖不軌”的人拉開，還是裝作看不到。
桑寵整個人埋在蔡徹懷里，迷迷糊糊的不停的蹭著腦袋意圖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蔡徹到底是學過禮儀綱常，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什么大風大浪不識得，自然知道兩人這種姿勢實在不妥，也不免有些面紅耳赤起來，正當蔡徹感覺自己的身體要僵硬到快要崩斷了的時候，桑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從他懷中跳了出來。
蔡徹察覺腰間一空，還有些不習慣，只看她晃晃悠悠的邊往河中走邊脆生生地道：“大人！……我……你……您喜歡聽戲嘛？鹿……鹿姬給您唱……”
“噗通！”
話還沒聽完蔡徹就看著她東倒西歪地一頭栽進河里……
蔡徹覺得她是該澆點兒涼水醒醒酒了，等了一會兒發現連撲騰的聲音都沒有，忙站起身去河里撈人，他順著淺灘往里走了幾步，卻沒有看到人影，心中一凜，一個縱身跳進河中。
他撥開身側因為入秋有些涼的水，下水的那一刻，從膝蓋傳來的痛感讓他倒吸了一口氣，長長的睫毛斂住眼睛，努力辨識出桑寵的位置。
他水性極好，很快就游到了桑寵跟前，看清楚眼前景象卻愣住了。
桑寵往日里一雙總是泛著水光眼含笑意的桃花眼此時大睜著，空洞無神的不知看向何方，褐色的發絲飄散在水中，雙唇微開，一串串氣泡向上飄去，竟是一點兒求生欲望都沒有。
蔡徹心下一顫，皺著眉扯住了她的胳膊，待到她的目光轉向自己時，他瞳孔一縮。
那雙眼一片枯寂，冰冷的不似活物，令蔡徹心驚，原來這樣一雙死寂的眼，也可以若含秋波橋笑嫣然么。他拽著她游出水面，班猶早已等在岸邊，見他們一上來立刻跪地請罪。
蔡徹揮了揮手，低頭看向桑寵，發現人已經昏過去了，他上岸的時候托著她的脖頸和腿彎，加上濕透了的衣物的重量壓得他膝蓋的舊傷出傳來陣痛。他輕輕蹙著眉，眼神冷冰冰的掃向班猶。
班猶瞬時會意，接過桑寵。
“人先放到西殿去，找個太醫。”說著就往西殿走去，不料剛邁出去一步就感覺到衣服被扯住了，他回身一看，桑寵的手正抓著他的衣角，他使了使勁，沒有掙開，這時遠處有幾個宮人拿著毛毯跑了過來，他又用力扯了兩下，依然沒扯下來，反倒是桑寵另一只手也抓了上來，他皺著眉，把外裳脫了下來，接過宮人手里的毯子想披上，又頓了下，蓋在了桑寵身上，才又拿了一個披在自己身上。
等桑寵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御史大夫府邸了，她木呆呆的看了一會兒房梁上的浮雕木板，坐起身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就記得自己昨天晚上和大人聊天來著，怎么不記得自己回來的事情呢。
她揉著額角，覺得腦中一團漿糊，翻滾來翻滾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干干凈凈的，只是好像手中抓著什么柔軟的布料，她低頭一看，是一件被水泡的皺皺巴巴看不清原本模樣的袍子，她皺著眉，松開了手，嫌棄地撇到了一邊兒。
這時，房門開了，進來一個桑寵沒見過的宮女打扮的丫鬟，那丫鬟模樣清秀，眉眼淡淡，看到桑寵醒了急忙走到塌邊，輕輕道：“大人，您醒了，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桑寵打量著她，道：“拿點水來。”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很，她伸手摸了摸額頭，果然，她是染了風寒。
桑寵接過婢女手中的水，輕抿了幾口，潤了下喉嚨，看下她道：“你是哪兒來的？我怎么沒見過你？”
“回大人的話，奴婢是西殿的宮女，昨夜蔡大人調過來照顧大人的，今后也一直服侍在您身邊。”
“……大人可真是體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扁青。”
“嗯，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我怎么在這里？”桑寵晃晃腦袋緩緩開口，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回大人的話，衣服是蔡大人的，奴婢也不知您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昨夜是蔡大人差人送您回來的。”扁青低眉順目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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