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蛟現(xiàn)世的那一刻,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滄州百姓雖不知這妖蛟從何而來，卻也從那跟隨妖蛟而來的血雨中意識到了不妙。

妖蛟血色的眸子俯視著地面上渺小的人群，帶著濃烈的恨意,它視線掃過的地方，人群俱是不住地顫抖。

謝云瀾仰頭看著那興風(fēng)作浪的妖蛟，不需要詢問沈凡，他便意識到局勢終于還是發(fā)展到了最不妙的境地,心魔形態(tài)的轉(zhuǎn)化意味著力量的增幅,袁朔的心魔化身便是一只妖蛟，它靠著無數(shù)慘死女子和妖胎才得以獲得這份力量,而化蛇在駱詠安一人的怨氣助力下,竟是達(dá)到了跟袁朔同樣的等級。

謝云瀾耳邊回蕩著駱詠安臨死前的那句話。

“我的怨恨比山高,比海深！”

那駱詠安怨恨所成的妖蛟在天空咆哮著，帶來傾覆全城的暴雨！

“有什么辦法阻止它？！”謝云瀾急聲道。

“有。”沈凡沉吟著說。

雖然同樣是妖蛟,但滄州的情況跟京中并不完全相同,袁朔是想靠心魔之力修成長生神龍,他的魔力靠圍困住整個(gè)京城的殺陣不斷增加，可駱詠安不一樣，他是用自己的性命血祭了陣法,只要沒有傷亡，怨氣得不到補(bǔ)充，妖蛟的魔力終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屆時(shí)，哪怕沈凡什么都不做,雨也自然會停。

可問題恰恰是,江堤堅(jiān)持的到那一天嗎？

謝云瀾心緒飛轉(zhuǎn),江水才漫過警戒線不久,這江堤又是去年新修過的，應(yīng)該還能堅(jiān)持一段時(shí)間，他問沈凡：“你有辦法加速妖蛟的魔力消耗嗎？”

“可以，魂火能夠燃盡陣法中的怨氣，但是這怨氣太過龐大，”沈凡估量著說，“最短也需要一夜的時(shí)間。”

一夜的時(shí)間，聽起來并非完全不可能。謝云瀾立刻道：“那你在此處破陣，我?guī)巳ゼ庸探獭?

他話音未落，卻聽城外傳來一聲巨響，濤濤江水像是掙脫牢籠的兇獸，向著下游的城鎮(zhèn)，洶涌襲來。

“決堤了！快跑！！”

謝云瀾聽到有聲音在高喊，他神色驟變，喃喃道：“怎么會這么快……”

江堤分明是去年才修過的，怎么會這么快？！

電光火石間，謝云瀾想到他在來滄州的商船上從行商們口中聽到的傳言，朝廷每年撥給地方的修堤銀兩，每經(jīng)一道手，便少一成，“三成到工”，幾乎是江南一代約定成俗的規(guī)矩，而若是哪一地用于修堤的銀兩達(dá)到原款的五成，便可以稱得上是一句青天大老爺了。

駱詠安不是貪官，可他為復(fù)仇而來，真正用于修堤的銀兩怕是只少不多，這看起來巍峨□□的江堤，內(nèi)里大概都破爛得不成樣子，如此才在這暴雨中瞬間垮塌。

那些沒來得及撤走的官兵邊喊邊往高處跑，卻難敵這江水洶涌之勢，轉(zhuǎn)瞬間便被□□的水流沖走。

謝云瀾看著這一切，卻無力阻止，人力在洪水面前如此渺小，便是千軍萬馬，在這浩浩江水面前，傾覆也不過是一瞬的事。

“來不及了。”沈凡嘆道。

天命終于還是給出了答案，滄江決堤，洪水吞沒的每一個(gè)人都將助長妖蛟的怨氣，雨勢會連綿不絕，到最后，十萬滄州百姓盡數(shù)溺亡，妖蛟將借由這滔天怨氣化龍。

心魔一但化作龍形，便是令天地色變的魔物，而駱詠安雖死，他的執(zhí)念卻已經(jīng)與心魔融合在一起，魔龍會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暴雨最終會淹沒整個(gè)人間。

便如沈凡開始時(shí)說的那樣，心魔每每現(xiàn)世，都會帶來尸山血海的大災(zāi)劫。

“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了嗎……”謝云瀾喃喃念著。

“沒有。”沈凡明確的告訴他這一點(diǎn)。

謝云瀾臉上有一瞬的迷茫，可下一刻，他耳畔傳來了細(xì)細(xì)小小的哭喊聲，被掩在風(fēng)雨下，聽不太分明。

他回身望著城中，看到那盤旋于天空的巨大妖蛟之下，有無數(shù)螞蟻樣的黑點(diǎn)，那是正驚慌逃竄的百姓。

人在神魔面前，便是螞蟻一樣渺小的東西，就是這瀕死的哭聲，都被蓋在風(fēng)雨的聲威之下，無法聽清。

謝云瀾五指攥緊，心下突然燃起一股不甘的火焰。

“不……”他說。

沈凡沒聽清，轉(zhuǎn)頭看他。

“不！”他又說一次。

沈凡一怔，他看著謝云瀾靈魂中那猛然爆燃的魂火，便仿若回到京城中與袁朔對峙的那一幕，這是他至今不能理解的，凡人為何有如此炙烈之火。

就像他也不理解，謝云瀾此刻的舉動。

“按原計(jì)劃，你留在此處破除陣法！”謝云瀾邊說邊往城樓下跑去。

“沒用的。”沈凡說。

江水很快沖進(jìn)城中，魂火燃燒怨氣的速度比不上怨氣增長的速度，雨只會越下越大。

“那也要搏一把試試！”謝云瀾轉(zhuǎn)身看他，“你只管破陣，其他事交給我！”

沈凡沒有回應(yīng)。

“沈凡！”謝云瀾喚道。

沈凡定定地看著他，終是應(yīng)了一聲：“好。”

謝云瀾跑下城樓，正好遇到趕往此處的王泰，王泰急聲道：“侯爺，天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妖蛟！”

“我知道。”謝云瀾來不及解釋，只問，“其他人呢？”

王泰身邊只跟著兩人，他道：“都在疏散百姓呢，太亂了。”

妖蛟和血雨出現(xiàn)后，恐慌驟然加劇，人在極度的恐懼下往往會失去理智，再加上這滿城怨氣的影響，便是有官兵的指引也安撫不住了，局面亂成一團(tuán)。

“我聽到城外好像傳來什么聲響，趕過來看看，是不是江堤出事了？”王泰他們是從城中來的，還不知城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