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肉沫緩緩聚集在一起，和被掏空刮干凈的骷髏頭一起在地上緩緩移動，紅紅白白的一大堆像泥鰍一樣涌動在一起，液體逐漸滲入地面中，留在表面上的只有骨肉。

被揚的滿地都是的高瑋的血肉能湊在一起的大概還剩一半，就算拿耙子來摟，拿掃帚來掃，大概也就這么多了。

逐漸組成人形，生出皮膚和毛發(fā)，看著像個人的樣子，就是傻了。不知道是被人剁碎的時候疼傻了，還是聽見無數(shù)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竹聲，嚇傻了。

像個傻子一樣坐在地上張著嘴。

劉徹走過去踩著他：“哼！”

手中箭在弦上，看著這小鎮(zhèn)內(nèi)還有誰意欲犯上作亂。

圍觀群眾各個拿著盾牌和刀，這兩樣東西是看熱鬧的標配，很多人在小帝鎮(zhèn)住的時間長了，離開去到正常城鎮(zhèn)中都覺得不適應。哇，那些人看熱鬧的時候不拿刀！

投石機的準度的確很高，爆竹也的確激蕩魂魄，震的人三魂七魄不穩(wěn)，陷入眩暈。

高長恭見他一個勁兒的招手，就走了過去，有些尷尬，蹲下看著殺了自己的皇帝：“多謝。”

劉徹：“哼。你躲什么？生前被人殺，死后還要愚忠？真不像北齊家的人呢。”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愉快的背著手，去看那幾個包藏禍心的人。

高長恭心說：我們北齊也有好皇帝的。

扶蘇棄舟登岸時就聞到一股彌散開來的硫磺、氣味，船拴在壁壘之外，繞過小半圈走了過來：“劉徹，派人去找我干什么，還說有急事？看你來與人打仗？”

自從在包圍帝鎮(zhèn)的迷霧之外有兩個鎮(zhèn)子之后，就有了一個新的行當——跑腿送信、代買東西。今日就是，二十個錢雇一個人，去匠作監(jiān)送信，那人樂意賺錢，皇帝也省的自己出門了。

劉徹不滿道：“你來的太慢了。看看這些人，本來在試著研究壁壘，你若還是鎮(zhèn)長，應付不了。”

“信送到的時候我正在閻君那兒參與朝會呢。”扶蘇覺得自己可以，但懶得爭論，看到滿地殘渣：“爆竹的力氣這么大？把人炸碎了？不可能啊。”

他自己試過，被爆竹炸過一聲巨響之后就是頭昏，非常昏。不是故意試的……點了引線之后等了好一會沒響，湊過去一看，準準的炸了。暈的被人扶進屋去緩了半個時辰才緩過來，去醫(yī)館請人開安神湯，華佗都震驚了，都變成鬼了還需要安神？

“唔，肉沫是高洋剁的……朝會上有什么事？”

“在研究新的地獄。爭論了數(shù)日還沒有結(jié)果。”閻君們僵持住了，都承認對方說的有道理，但自己也很有道理。地獄不夠多，那么量刑就比較粗糙，有時候刑法和罪行對不上。地獄太多呢，增添判官的工作壓力，弄的越來越復雜繁瑣，凡事變得復雜繁瑣就容易變壞。

“讀書地獄嗎哈哈哈哈”劉徹想起那個地獄的提議就要笑的肚子疼。背書、做策論，寫詩做賦有什么難的？讀讀書，多思考，自然就會了。居然被有些人當做地獄？要是真有這么個地獄，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搶著去。輕松快樂且不說，如果稍微有點痛苦，拿寫的更好了，上到離騷，還有我平生寫得最好的《李夫人賦》，還有陶淵明的詩作，哪一個不是郁郁出好詩。

扶蘇笑道：“你想的太簡單了，人皆有短板，就算要有讀書地獄，也是現(xiàn)在寶貨地獄那樣的模式。不會什么就考什么，考不過就慘了。這次就打算把寶貨地獄擴容，有些人恃才傲物為非作歹，舞文墨作奸藏刀。大儒們看不過眼，想好好的苛責打擊他們，叫他們曉得自己沒什么學識。”

高長恭把高瑋拖到旁邊，澆了點水把他弄醒：“陛下，事到如今，有何感想？”能給斛律光和我道歉嗎？你有沒有覺得錯？

高瑋還是雙眼空洞，他可沒想到被人用刀砍這么疼，也沒想到自己的伯父們?nèi)绱俗儜B(tài)——聽說過，沒試過。父親整日忙著虐待嬸嬸，母親每日忙著與人私通，陸令萱撫養(yǎng)他盡心竭力，可不敢打一下。

高長恭晃了晃他，忽然嘆了口氣，想讓皇帝道歉——發(fā)罪己詔，豈不是難若登天。

正在這時候，天邊呼啦啦來了幾百鬼卒包圍了這里。

衛(wèi)青最近的位置又換回都尉，往下一看只有四個人在鎮(zhèn)外，其中有三個人身上的炁是正常的：“怎么回事？逃出來這個人，被二位…制住了？”

劉徹招招手：“來來，仲卿，給你講個笑話。”

扶蘇的臉色本來不太好，他實在是想不到這種詭異暴虐的法子，哼了一聲：“這件事哪里好笑？”我要是回去給阿嫣和劉盈講，倆人都得跑去讀經(jīng)安神。

衛(wèi)青先過去把陷入傻子狀態(tài)的高瑋捆好，看起來傻也不能掉以輕心，又回去對劉徹行禮，他和將作大匠是平級的關(guān)系：“這一地的碎肉從何處來？”

劉徹：“高家三昏君嘗試把人剁成肉末揚出壁壘，試肉末算是魂魄還是物品，果然毫無阻攔。在鎮(zhèn)外重新組成一團。”

衛(wèi)青：“……您就在這兒看著？”

劉徹揚了揚手里的弓：“怎么可能。”我是很盡職盡責的，嘻。嘻。嘻。

想不出這種混戰(zhàn)試驗，但想看看結(jié)果。居然真的能用這法子越獄，唔，不知道一萬年之內(nèi)能有那個皇帝蠢到使這種法子越獄。

衛(wèi)青頭一次見到這里囤積了爆竹和投石機，一打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好細問，請鎮(zhèn)長用他的權(quán)限把人塞回去就行了。

“高長恭，你怎么不打他兩下，踹他兩腳？”

高長恭下不去手，現(xiàn)在看的已經(jīng)夠了，雖然擔驚受怕了兩年，可自己只是一杯鴆酒，皇帝都被人千刀萬剮了，再不依不饒有些過分。“已經(jīng)夠了。。。”

劉徹指著二人：“你們倆應該認識認識。”一樣柔順的性格。

衛(wèi)青看著他的臉，就能認出來：“蘭陵王？”

“正是。”高長恭猜他是：“你是戾太子劉據(jù)？”

扶蘇哈哈大笑：“雖不中亦不遠，這是衛(wèi)青。”

衛(wèi)青還急著回去復命，互相交換了住址，又去看了看能騎的牛，趕忙走了。

扶蘇在帝鎮(zhèn)里轉(zhuǎn)了一圈，看看這些兵馬俑，想著有什么借口能勸住父親呢，修造巨大的金人勞民傷財，又沒有用，只能做擺設。真正戰(zhàn)爭時絕對用不上這些，人少的用鬼卒圍攻，強大的由神鬼和都尉們壓制，那巨大金人完全是父親的喜好。問題是原先鑄造金人，顯得有錢，彰顯工匠們高超精妙的技藝和冶煉技術(shù)，現(xiàn)在算是什么？有什么比平地起高山更顯神威？根本沒必要。

劉徹又揪著高長恭聊了一會，聽說斛律光和他們都忠心不改，不肯出仕，寧愿以放牧為生，君王若在世，絕不另投他人。十分感動，請他吃飯。

高長恭自然進不去帝鎮(zhèn)，在壁壘外等著，看他拎過來桌子，端過來兩碗銀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