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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的琴鍵被敲下了第一聲,清脆悅耳，明亮干凈。
他的側(cè)臉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恰如其分的柔和,令人心安。
鹿言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面向觀眾，行了一個禮。
隨后她直起身,將小提琴架在肩上,微微一側(cè)頭,抬手執(zhí)著琴弓輕輕落在琴弦之上，閉上了眼睛。
鋼琴的旋律行云流水地流淌而下,在她發(fā)間,在她裙擺，又隨燈光逆流而上,飄向了空曠的天空。
這不是她和明浼每天練習的那一首曲子。
這是——
安成星曾經(jīng)寫下的曲子。
鹿言睜開眼，看著面前滿座的觀眾席，手腕一個靈巧地上揚，拉響了琴弦。
小提琴那悵然的悠揚琴聲,在某一個音節(jié)的停頓之處插入，與鋼琴的音色融為一體,譜寫了輕快而干凈的一曲琴音。
這是略顯青澀一首曲子,與之前演奏的每一首名曲相比，顯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臺下有不少人都皺了皺眉，顯然不能理解這樣的曲子如何能出現(xiàn)在這場比賽中。
但舞臺之上的兩個人似乎并不在意觀眾的反饋。
他們連一絲交流也無,一個垂頭注視著手中的黑白琴鍵,一個背對著他，手腕輕快地拉著小提琴。
可每一段旋律他們都配合得親密無間，就像曾經(jīng)這樣練習過無數(shù)遍一般。
漸漸的,沒有人再在意曲子的來歷了，它的編曲是否成熟高超，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已經(jīng)不再那么重要。
只有此刻的一場心無旁騖的演奏，只有這一首讓靈魂也變得柔軟了的曲子，存在于整個劇場之內(nèi)。
舞臺之下，昏暗的走廊上，一直站在陰影中的明浼卻忽然哂笑一聲。
這么長的培訓時間以來，他沒有嚴格要求過鹿言，不是因為她天賦不夠，領(lǐng)悟不了，也不是因為她心不在焉，整日敷衍了事。
而是他明白，她和他之間缺少了一點東西。
那也許是“默契”，也許是“氣場”，或者更難以言喻的無形之物。
直到現(xiàn)在，傾聽了這一場合奏，明浼才有了答案。
——其實只是因為，她想要的拍檔，從來都不是他。
“自欺欺人”不是一種美德。
明浼見過許多這樣的人，像是鹿雪，像是鹿言，像是很多很多的人。
可到今天，他才恍然察覺。
其實自己也未能免俗。
婉轉(zhuǎn)的琴音忽而向上，激流也不算激流，卻高昂著沖上云霄，像某一刻破土而出的幼苗，它見到了光，見到了生命的另一種顏色。
天空之下，你我好像并非那么孤獨。
鹿言再一次睜開眼，不知為何，已是淚流滿面。
她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能吃力地拉完最后一組和弦，竭盡所能地讓這場收尾更完美一些。
但鋼琴的旋律掩過了她的瑕疵，也融入了她的瑕疵，成了可圈可點的記憶特點。
鹿言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在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前，看了一眼他的臉。
安成星似有所感，抬頭看過來，隨后泰然一笑。
就像每一次她回頭，找見了他的那一瞬間。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都在那里，一睜眼便能看見。
一曲結(jié)束，臺下靜了許久。
直到評委席上的老師帶頭拍了拍手，觀眾席上才斷斷續(xù)續(xù)響起了掌聲，從稀稀拉拉，到整整齊齊，愈發(fā)的嘈雜熱鬧。
安成星站起身來，走到鹿言的身邊，和她一起鞠躬謝幕。
舞臺的幕布拉上之后，他才無聲地松了口氣。
安成星起了身，正打算從舞臺上下去，就被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手掌心，還帶著一點濕潤。
溫溫熱熱的，像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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