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的臉上顯出痛苦扭曲的神情，就像是覆滿薄冰的水面被石頭擊碎，她手指微微用力，深深按在花無缺的手腕上，他卻沒有動，只是靜靜看著她。
她的眼睛凝視著跳躍不定的火，說：“婳鳳幾乎被她的想象擊垮了。我和她說，再糟糕不過是一起回去。她當時用詫異又驚訝的目光望著我說，回去？怎么回去？你以為我們走了出來，還能找到回去的路嗎？她突然放聲大笑，抬手就把銅燈掃到地上，那火苗瞬間燃著了八仙床邊的長帷幄，火苗在杏黃色的長簾跳來跳去，整個屋子都著了火。
我把憐星抱了出去，又把婳鳳拽了出去，那座江伏聲最后住過的地方，就付之一炬了。”
她將頭也靠在花無缺的手上，輕聲說：“我始終不信江伏聲會背叛我們，連一個字條都不留就決然離開。婳鳳是耽于愛情，患得患失沒了理智，而我沒有。就像是世間所有的子女都不會懷疑父母一樣，我對江伏聲很有信心，他一定是出了事。所以，我和婳鳳一起去找聶長峰。
江伏聲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一個仇敵罷了。
婳鳳武功很高，當時把聶長峰嚇得夠嗆，還以為他這次又惹了鬼，是女鬼。
但是他口風很緊，什么都不肯說，我們沒辦法，有一天婳鳳咬牙說，這些人都重視妻子兒女，我們就去他家，用他的家人逼迫他。”
邀月說話的語氣平靜淡然，說的內容卻頗驚心動魄，連燕南天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他沒想到，和二弟江楓相遇前，江家原來還有那么多往事。
“聶長峰家的滅門慘案，是你們做的嗎？”
他問。
邀月緩緩搖頭，仿佛沉浸在一個漫長的夢魘里。最渴望見到的面容，消融在時間里。
“若是我們做的就好了。也算是出了一口心中悶氣。我們確信江伏聲的失蹤……他肯定是死了，是聶長峰下的手，可卻苦無證據。
那天我們趕到聶家，大門緊閉，仿佛能聽到刀兵想象的聲音，那時候我還不會武功，婳鳳帶著我輕輕越過長墻，就看到了滿屋子的火光。火里夾著桐油的味道，火勢蔓延的很快，我們來不及進去檢查就匆匆退了出來。
后來才知道，那一天晚上，聶家全家人都死了。
我們守在聶家附近很多天，也沒見到聶長峰。有一回婳鳳足足等了三天沒合眼，她突然捂著胸口和我說，她撐不住了，我看到她吐了一口血。
從那一天起，她的身子明顯虛弱下去，一天比一天弱，每天都吐血，到最后吐的已經不再是鮮血，而是淤黑的內臟碎片。”
“婳鳳臨死的時候，突然回光返照地告訴我，她知道怎么回去了。
但是，你想回去嗎？
我說我不想，這世上所有人都對遍地黃金的縹緲仙境心向往之，可我只覺得悶。
她說，那你就和我一樣，找一個人好好愛一場吧？
我說，我走了這么多地方，也沒找到這么個人，不知道該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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