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立業(yè)慢慢地走著。
步子，邁得不如從前那么大。
胸，也沒有以前么挺。
連頭，都是半低著的。
雙手攏在袖中，這位先王世子，如今走起路來，更像是一個臣子了。
范立業(yè)心里明白，眼下的他，連個臣子都不如。
除了王弟這個身份之外，他什么都沒有。
在范建功歸來之后，他就沒與范建功一起用過膳。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自己的親大哥一起吃過飯了。
今晚這頓飯，未必會那么好吃。
走到書房門前，范立業(yè)沒有急著進門，而是側(cè)身立于門前，等著小太監(jiān)先進去通傳。
范建功向門口處瞥了一眼，站起身來，對著進來那名小太監(jiān)揮了揮手說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眼見小太監(jiān)從書房內(nèi)走了出來，范立業(yè)抬起了頭。
正好看見已走到門前的范建功。
他忙行禮道：“見過王上！”
范建功面帶笑容，輕叱一聲說道：“小二，你看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了？這是在跟王兄見外么？都是一家人，弄得這般生疏做什么？以后沒人的時候，這些繁禮就免了。”
說完拉住范立業(yè)的胳膊說道：“走，王兄我也許久沒和你一起好好坐坐了。”
范立業(yè)“嗯”了一聲，隨范建功一起進了書房。
在主位落座之后，眼見范立業(yè)還在站著，范建功招呼道：“小二，快來坐，到大哥這來吃飯，不就跟回家一樣么，怎么還跟個客人似的了？”
范立業(yè)微微低頭行了一禮，坐在了范建功的身旁。
回家？客人？
范立業(yè)在心中冷笑，自己這位好大哥，好王兄，只怕已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趕出王府了。
一旁的小太監(jiān)給二人把酒倒上。
范建功擺擺手說道：“你們都去門外聽候命令吧！”
房間內(nèi)只剩下兄弟二人。
范建功端起酒杯，嘆了口氣說道：“小二，按說在父王大喪期間，王兄我不該飲酒的，只是心中多煩郁之氣，只好借酒消愁了。”
范立業(yè)也端起酒杯，對范建功說道：“王上……”
范建功一板臉說道：“叫什么王上？叫大哥！”
范立業(yè)輕笑一下說道：“臣弟還是喚王兄吧！”
范建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搖搖頭道：“罷了，隨你吧，王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對你說，你是本王弟弟，唯一的親弟弟，本王這位做兄長的，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范立業(yè)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范建功說道：“若王兄不嫌小二我笨手笨腳，我愿為王兄沖鋒陷陣。”
說完端起酒壺，將二人的酒杯滿上。
范建功再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范立業(yè)的肩膀說道：“小二，其實大哥一向認為，你比大哥我更適合做這個蜀王的。”
范立業(yè)心中一驚，忙起身行禮道：“王上，臣弟心中絕無此想，也從未敢想過。臣弟自小不喜讀書，可也知道長幼有序的道理。”
范建功伸手輕拍桌子說道：“你看你？怎么又來這一套了？你什么心思，大哥我還能不清楚么？快坐下，王兄我絕無試探你的意思。”
范立業(yè)重新落座，抓起了筷子，看了范建功一眼，又將手中的筷子放下。
范建功將之看在眼中。
輕輕搖了搖頭，他拿起筷子對范立業(yè)說道：“小二，快吃吧，菜都涼了，王兄知道，這幾日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穩(wěn)，可別熬壞了身子。”
見范建功開始動筷，范立業(yè)才又抓起筷子。
吃了兩口菜之后，范建功停箸，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按在范立業(yè)的胳膊上說道：“小二，王兄我方才跟你說的是心里話，你也知道，大哥我性子弱了些，的確不適合當這一州之王。”
范立業(yè)想動，又不敢動，只好說道：“王兄才喝一杯，怎么就有些醉意了呢？臣弟以為，王兄繼承王位，是當之無愧，眾望所歸。您是父王心中王位繼承者的不二人選，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說完他雙手舉杯，敬向范建功，“臣弟在此敬大哥一杯。”
范建功輕端酒杯，示意了一下，二人一飲而盡。
范立業(yè)欲抓起酒壺再倒酒，不料卻被范建功搶了先。
范建功看了范立業(yè)一眼，輕聲說道：“把酒杯拿過來！”
范立業(yè)忙說道：“怎能勞煩王兄給臣弟倒酒？”
范建功嘴角一揚，說道：“怎么？大哥我當了蜀王，就不能給寡人的弟弟倒酒了么？王兄不是說了，是要保護你的，若是連杯酒都舍不得給你喝，那王兄可就要叫人恥笑了。”
端著酒杯的范立業(yè)愣了一下。
他讀書不如范建功，可并不意味著他腦子不好用。
范建功的話中之意他如何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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