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叫來發廊小弟們一起唱歌，彼時她成功追到了執行店長kevin，兩人準備搬出去住。那段時間小鹿在kevin的鼓動下與伍老板鬧矛盾，要求加工錢。

伍老板心情好也沒計較，于是悄悄給小鹿與何紅豆加了工錢，之所以添上何紅豆，是因為胖廚師對她毫不吝嗇的贊譽。

小鹿思想雖單純，也明了悄悄加工資這種事兒不能說，就只在男友kevin那里炫耀了一圈。不想她對kevin炫耀了，kevin又大嘴巴與兄弟們說，其中一個小兄弟正好是卓小菊男友。卓小菊知道伍老板偷偷給倆人漲工資的時候，小鹿正與kevin情歌對唱，男女貌美（在卓小菊看來），恩愛甚濃。黑壯渾圓的菊花姑娘脾氣本就不好，上了頭一酒瓶子給小鹿敲去。

kevin當即嚇得跌坐地上，一直沒喝酒冷眼旁觀的何紅豆沖上去護住小鹿也被啤酒渣子扎了臉，登時血流如注。

凌晨過后，所有人從派出所出來，卓小菊的小男友當即和她分了手，菊花姑娘在派出所門口哭得那叫個菊花亂顫。何紅豆帶著小鹿去小診所包扎，兩人一人漲了五十塊工資，醫藥費一人花了一百五。“紅豆大妹子，對不起。”小鹿哭得梨花帶雨，她傷了肩膀，連累何紅豆破了相。卓小菊事后酒醒，怕得三魂沒了兩魄，求何鹿二人不要聲張出去，伍老板知道了她的工作也就沒了。小鹿是個懂行的，也善良得很，當即答應了。

“沒事，不是你的錯。我只是在想，這點錢犯得著嗎？”何紅豆冷冷的說。

凌晨三點，鑰匙卡擦。

何紅豆開燈，錫壺擺在地上，水已經涼透了。小家伙枕臂趴在桌上睡，羽睫覆蓋，溫柔幼小。

外光強烈，薄薄眼皮打開，他見到了何紅豆。

少女冷然臉色，望著他有溫和色彩。她左臉包了塊紗布，情況很不妙。

“怎么了？紅豆，是不是出事了？”他擔心，跑過去想觸碰她的臉。

何紅豆輕觸紀子焉手指，示意他放心，“回家途中被貓撓了幾下，于是去診所包扎，順便打了狂犬疫苗。”

紀子焉聞到她一身酒氣，明白她在說謊，也不好戳破。少女心情低落，他只想讓她高興起來，于是從懷里小心小意摸出卷成一卷的東西，”你瞧瞧。“

何紅豆接過打開，是一卷錢，數數恰好一百塊。對于小孩子來說，這筆錢數目過于大了，于是斂眉，“哪里來的？”

明日是紀子焉十歲生日，他攢了幾個月錢才攢了這么多，想向她邀功。從此他不再是小孩，而是少年，能與少女一起分擔家庭重擔。

“學有余力，就替同學寫作業。替年級上五十個人寫，寫了三個月。”他撓頭不好意思，仰頭望她，如同仰望自己的星星。

與期待的截然相反，他的星星沒有展露笑顏，反手一個重重的耳光扇來，打得他神魂俱蕩。

真可笑啊，何紅豆想。

加工資的五十塊加上這一百塊剛好夠臉上貼的這塊狗皮膏藥，真可笑啊。

她咬著嘴唇笑出聲，笑到肚子痛趴在地上，嘴唇都咬爛了。

“紀子焉，我輟學打工供你讀書，并不是想你去幫人寫作業，也不是想你跟我一樣高中沒讀完就去賣燒餅。”

“我不要你補貼家用，不要你有后顧之憂。咱們家里固然差，但我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活得比誰都好，比誰都健康活潑，比誰都有尊嚴。”

“前提是你不能浪費你的天資，虛度你的時間，你明白嗎？我何紅豆寧愿把自己變成我最不想成為的那條咸魚，也要把你養在水晶玻璃里。”

“阿焉，你明白我有多愛你嗎？“

上輩子的何紅豆失去了所有的家人，郁郁不安，喪失了生活的理由，成了不斷劈腿填補內心空虛的人渣。

這輩子何紅豆失去了所有的財富，被命運硬塞給她一個熊孩子。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她開始為了養活熊孩子而活，漸漸地把熊孩子當成了活下去的理由。再累再苦再差，她一想到老天爺賜給了她一個家人，給了她改過自新的機會，她又鼓起了勇氣。

“對不起。”孩子踟躕。

“我不要聽對不起。”

“那個……我也愛你，紅豆姐。”孩子湊近蹲在地上的她，啪唧親在她左臉傷口上，“我的親愛的，我的了不起的，你是我生命的最后一頁，我的愉快，我的驕傲，我的幸福，如果你拋棄了我，哪怕只是一小時，我也活不下去。”

何紅豆氣笑了，“我以為你替人做小抄做上了癮，沒時間看從偉哥那兒借的書。沒想到張口就來《海鷗》選段，德行了啊？”

紀子焉見她氣消了大半，搖著她胳膊趕緊接話，“看了一部分，許多又難又晦澀。還有些書啊，很多字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另外就是英文，老師只教了二十六個字母。”

何紅豆攥起手上那一百塊錢，“明兒我們去挑字典，有不懂的你請教我。”

小孩子想，這貨又要浪費錢了。

不過他心底愿意她浪費，她說那些都是為了他，這讓他小小的心靈瘙癢又充盈。于是男孩咧嘴笑了，燦若千陽。

何紅豆發現他當門一顆牙居然豁了，心底鏤空，慌了，“你牙怎么了。”

紀子焉張開手吐出一顆門牙，“掉了。”

“啊喂，不會是我打掉的吧，怎么辦？阿焉，痛不痛，咱們馬上去醫院。”何紅豆愧疚死了，她當時下手該多重啊。

男孩搖頭，安慰她，“換牙而已。這顆牙老不掉，我都擔心啦。”

“不過這下好了，它掉了，從明天起我就不是男孩了。”

何紅豆問，“那你是什么？”

“是少年……男人！”小男孩拍胸脯。

“男人就要把目光放長遠，可不能再干這種短視的事兒。”何紅豆煞有介事。

紀子焉眨眼相對，“紅豆，陪我去屋頂把這顆牙齒埋了可好？”

“嗯。”

“就當埋葬我那已經逝去的童年。”紀子焉感傷。

“噗！”小少年，你越活越中二了。

成語詞典、新華字典、牛津詞典……

紀子焉的心在瓦剌剌滴血，他眼睜睜看何紅豆以輕輕巧巧的態度，短短幾分鐘便敗了半個月的工資。然而他能說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說。勤儉節約的因子在他身上炸得快要爆裂，在某些人身上則從未存在過。

“阿焉，還想要什么書，咱們多去逛逛。好久沒逛書店，見啥都想要。”何紅豆難得露出歡顏，她返老還童般蹦跳，一聞到書香，時光便難得沉靜。

巧手一翻，又是幾本書下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