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火毒

“又是一個雨夜呢。”深夜十一點，灼紫焰再次推開了單人病房的門，長長的雨鞋和衣衫的下擺濕漉漉的，甚至在褲子上還有雨水順著褲縫滴滴答答的淌。

“前輩，不知。。。”她的話猛地停住了，病床上，空蕩蕩的，被子掀開，墻角的電源被切斷，所有的監視生命體征的醫用儀器都不再工作，一大床如蠶化蛾后褪下的繭狀從中間一層層的繃帶還帶著干涸的黑血已經膿痂，所有的里層繃帶以及床單被褥，都像是經過高溫炙烤一樣，泛著昏黃的顏色，就這么鋪散在床上，讓人無端的有種作嘔感。

而本來應該在繃帶中的那個‘蠶’，卻不知所蹤。

“轟！”雷霆炸響，大開的窗戶上的窗紗被狂風帶動水汽卷起，冰涼的雨點打濕了室內的地板，陰冷的水漬順著狂風拍打在灼紫焰身上，單薄的衣衫瞬間被打透，此刻，窗外，暴雨傾盆。

96年的東京，依舊有大片大片的荒涼地段，良好的生態環境以及氣候，令此時的本州島還有不少的綠意。

白色的影子在高速公路下方的荒地中狂奔，深夜，大雨滂沱，漆黑的雨幕下那一抹刺眼的白與深色的里衣隱沒在黑沉沉的雨中，每一腳踩下都如爆炸般濺起大蓬大蓬的水，上方的路段上不斷的有橘黃白熾色的車燈撕開無邊無際的黑幕，發動機的低鳴和大雨的噼啪聲混合在一起，沙沙作響。

張殷元冷著一張臉，身上的繃帶早已拆的干干凈凈，沒有利用精神力去遮擋傾盆的雨，大麾被降雨打的濕漉漉，一點沒有瀟灑帥氣的感覺，反而像是一條被單一樣狼狽，雨順著幻化成出來的海軍帽往領子里灌，跨越天和地之間的距離，帶著從蒼穹黑云上帶來的冰涼，腳下的土地因為降水而極度泥濘，淤泥裹在他的兩只黑亮的大皮鞋上，從一間西裝店里偷的暗紅色西褲上滿是泥點。

猛地一腳深深的扎進泥塘中，半尺深的腳印瞬間就被倒灌的泥水灌滿，白色的影子陡然停歇，恍若無覺的看著眼前不停涌動著白色浪濤的河邊，大量的樹葉樹枝在河水中浮浮沉沉，頭頂上的高速大橋不時的因為車輛經過而隆隆作響，仿佛沒有感受到劈頭蓋臉的砸在自己身上的雨水一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張殷元靜靜的站在河邊，不時閃過一道閃電，帶來的光芒里，清晰可見，他的半截小腿被因為暴雨而變得寬闊不少的河流淹沒，對面的前途依舊看不到一絲的光，離開了城市，被暴雨籠罩的本州島幾乎全島都沒有什么嘈雜的聲音。

萬籟俱寂中，卻又有雨水的摔打聲和雷霆的轟鳴，臉色猛地抽搐一下，手掌沖著一個部位條件反射的探了探，慢慢的抬起頭，環視一番，抬起腳，深一腳淺一腳的趟著冰冷刺骨的雨水河泥，走到了高速大橋下方，木然的臉色猛地泛起一絲痛苦，微微彎腰，鼻翼飛快的抽搐幾下，手往前一鞠，滂沱大雨中，轉眼便是一捧冰涼的水，一仰脖，灌進喉嚨，一道白色的蒸汽甚至連這淋漓的雨都掩蓋不了，仿佛噴出的不是一口哈氣，而是一團高溫輻射。

痛苦之色更盛，又捧了幾口水，干脆踩進水里，哐嗤哐嗤的幾步踏入了陰森的河水中，往前一趴，栽進齊膝深的河流中，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渾濁的河水，頓時那張嘴巴就像是煉鋼爐一樣，嗤嗤聲不絕于耳，伴隨著汩汩的吞咽聲，火燒火燎的感覺，終于消褪。

沉在水里，張開了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視網膜上那一行字跡，張殷元不由苦笑了一聲，只感覺到一種濃濃的嘲諷和荒謬。

“狀態：中毒：因為一些原因，你被一種炎熱性的能量侵蝕中毒，這種火毒來源很神奇，由兩個幾乎沒有任何可能交匯的位面中同種類類似能量相互作用后產生的毒性帶有顯著的非典型性，將會在24小時的時間內不定期的觸發，每次觸發，在身體內部持續上升令你痛苦的同時，將會造成最大生命值的20%的真實傷害，觸發期間，中毒者的火焰系技能將附帶‘火毒’效果，在你的技能命中后，有2%的概率扣除對方最大生命值的5%。”

（中毒了。。。還是火毒。。。我這一身火系強化中了火毒，我以前還是炎魔啊。。。就和淹死的魚似得么。。。這個‘火毒’效果。。。算是安慰獎嗎？莫名嘲諷和喜感。。。）

終于，等‘火毒’的效果過去后，張殷元濕淋淋的從河水中站起，臉上滿是疲憊，一次性扣除20%的生命值的痛苦簡直無法言喻，就像是有人拿著燒紅的刀子捅進手掌心挖出骨頭一樣的感覺，再加上身體里不停升高的溫度，張殷元覺得，要不是自己本身強化的緣故讓自己的火焰抗性比較高，換成別的非火系強化者，就這么一下，腔子里的心肝腸肺全得被烤熟了不可，尤其是也不知道這‘火毒’是個什么發作機制，每次發作竟然都是從下身不可說的部位開始，烤的自己又羞又臊的同時更是有種欲仙欲死的感覺，真恨不得把那玩意給一刀剁下來。

無奈的嘆息一聲，往岸邊走了幾步，也不嫌地上泥水，就這么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在冰森森的河水里，靠在橋墩上，抬起頭，眼中，是一種很久很久沒有再露出過的神采，窄窄的橋，完全起不到遮擋暴雨的作用，木木的看著頭頂上橋底的鋼筋和水泥梁架，莫名間有種說不出的心態，豆大的雨點還是劈了啪啦的砸在他的臉上，隱隱有種麻麻的感覺。

“上次縮在橋底下，還是《東京喰種》了吧？”體內的高溫和體外的冰涼夾擊下，神色有些恍惚，帶著幾分迷茫，張殷元把視線投向了不見一絲光亮的遠方，神情里，帶著老人一樣的回憶滄桑，河水透過衣衫的冰涼，在火毒剛剛肆虐的燥熱身體上，卻有種涼爽的快感，接近60度接近70度的體溫被涼水一絲一縷的抽走高溫，大片大片的蒸汽升騰而起，又被雨水飛快的淹沒掩蓋，敲了敲腦袋。

“那時候的我，可真是非常弱小啊，恐怕那時候，如果淋上這么一場暴雨，穿的這么單薄的話，都會掉血的吧？真戶曉。。神代利世。。唄。。。呵呵，好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唔，我的庫因克好像還在那個世界吧？對了。。。。”

伸手從脖子下拉出一條黑白交錯的項鏈，鏤空的男女在項鏈的末端相互擁抱，看著這條項鏈，張殷元一時陷入了沉默，時光仿佛開始倒退，倒退到那個逼仄的巷道里，那個哀求著自己放過她的喰種，那個被自己殺掉了丈夫的喰種，那個懷著孩子，用咖啡維持生命的喰種，那個主動挖出赫包，以求自己讓她生下孩子再死的喰種。

“荒川。。。源子。。。若是再來一次。。。”低低的呢喃聲里，那個女人憂傷，哀求，淚流滿面，絕望的面孔清晰的顯現在了眼前，那一聲聲如杜鵑泣血般的哀求也回蕩在耳中，那個他殺掉的印象最深刻的喰種母親。。。本來以為隨著時間的過去，將會將她忘記，但卻不知為何，在這個雨夜，這個和《東京喰種》里的橋一點都不像的橋下，清晰的仿佛剛剛發生一樣。

“原來，離那時候已經這么久了嗎？明明時間才過了幾個月啊。。。”輕輕的嘀咕一聲，在不久前病床上昏睡時那漆黑的痛苦里，一幕幕清晰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大學畢業離開校門的那汽車爆炸，《誅仙》里滂沱大雨下的苦苦掙扎，離開空間，回家后看到父母那瞬間的溫暖，繼而在《東京喰種》里瘋狂的殺戮求生，父母的尸骨。。。

猛地一把按住心口，巨大的悲傷和哀痛混合成的悲愴瞬間讓他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一只猙獰的大手狠狠的撕開了心臟上的傷痕，那悲哀，痛苦，絕望，莫大的傷痛頓時撞的他就連呼吸都難以做到，在這雨夜，仿佛有一道閃電擊穿了他剛硬的外殼一樣，被血和火折磨的強韌神經以及被白骨和刀鋒磨礪出來的心臟都在這閃電下不堪一擊，淚水噴涌而出！

“若是能回到過去。。。。呵呵”

盯著那鏈子末端擁抱的男女看了良久，終于，張殷元的臉上不再帶著任何一點回憶的模樣，反而像是癮君子過癮后帶著一種病態的快意，狠狠的用記憶折磨了一番自己后，將項鏈塞回領口，站起身，若不是風雨帶動他的衣袂，就如一具雕像般冷硬，臉上肌肉抽搐一下，抬起手，整理一下西裝翻花的領子，收回望著遠處黑如墨的對岸，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火毒’效果的扣掉的生命值恢復，在沒有了深邃的眸子點綴后，那張普通到丟進人海都找不出來的臉上，卻陡然多了一絲刀鋒般冷冽的神態，如石雕上的刻痕般，深深的鑲嵌在他的臉上。

（再來一次。。。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