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兒子比爹官大,這宮家的事兒比較復雜大家都理解,更不能計較。
沒得因為爹的官小,把人家管四兒的差事抹了。
宮之儀官小,他倆長子也一般,恩,沒入流的國子監訓導,好歹能每月往家各自拿兩貫錢了,竟給媳『婦』買根鎏金的簪子都不夠的。
沒辦法,國子監那地兒吧,看主官品級,最高就是個從四品的衙門,然而宮之儀一個外來戶,皇爺不可能把教育口最大衙門的主官,給了邵商派之外的人。
好在這老宮家從上到下都有些文呆,細處從不去想,活的就天真又可愛。
管四兒在宮家,有自己獨立的二進院子住,他爹出身商門,家里有錢他娘就可勁兒花用,單是他身邊侍奉的就有小二十人。
學士街若說學文,宮家第一,若說奢侈,宮家還是第一。
管四兒卻生了一身賤骨頭,對大家公子的日子水土不服,他在親衛巷子至多就用一個管事倆小廝,有三五個雜役還是跟他五哥共用的。
可到了這邊,他恭桶都有人特管著,每次揭開蓋子,他都『尿』的不順暢,那桶里不是臭的,竟是撲鼻的香。
他『尿』一次就得換一個桶,管四兒嘴欠,就問了一下消費,那桶下面的草木灰一層是十五文,要鋪三層。
上面一層浸了香料的香草卻是三十文,最后再說他那恭桶,老檀木的,不知道多錢,他娘從娘家帶來好些年的嫁妝之一,都沒地兒買去。
他最起先受不住這樣的福分,然而一說不要,他娘李氏就哭成一條運河,沒水了還要從倆嫂子支流那邊借,這幾個婆娘就總能哭成一堆兒。
除了這,更加摧心肝的是,他娘半年做了三十多首《懷兒詩》《念兒嬌》《摧心肝》《斷魂賦》,聽聽這個名兒,自己合該早就涼透了才是,不然對不住這些詩詞歌賦啊。
每次回家,李氏都要拉著管四兒,拿著詩文充滿慈母之情的,邊哭邊朗誦給他聽。
管四兒就覺著日子好苦,竟一首都聽不懂!
然后,他就不咋愛回去了。
不是不愛,卻是處處格格不入,他才讀了幾年書啊。
就拿挨打這件事來說,一家有一家的艱難,倒霉都從拙嘴兒上來的禍事,都不是那種花言巧語的『性』子,可媳『婦』兒就想聽兒順耳的,這就他媽合該腰上肉吃苦受罪了。
到了家,管四兒才看到二十多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在宮府門口停著,來來去去不認識只面熟的婢仆,正將一箱一箱的行李往府內送。
人家宮家的親戚頗實惠,每次來,都帶厚禮。
商門,就是有錢兒!又好不容易有了個讀書的,舉族都愛慣著。
宮家這宅邸,是前朝給有大學問的講學名儒修建的,是帶活水的花園子棋盤院兒,又加之歷代有學問的人住在這里,就今兒添個井,明兒擺個花圃,這宅子就格外清貴雅致,只路不如權貴人家寬闊,來往抬箱子的一繁忙,管四兒就只能貼邊兒走。
管四兒也自覺,竟主動讓開安靜的往自己小院子里走。人家是做斥候頭兒的,他想安安靜靜的走,旁人就注意不到他。
等回到屋子,又簡單梳洗一番,管四兒便披著頭發坐在自己的小書房,提筆給自己未來媳『婦』兒葛三素寫信。
他這書房堆滿了好學問書卷,可住了這么久,他是一本沒看過的,也不是不想看,就深奧的看他媽不懂。
管四兒深情寫道:媳『婦』兒,又是一年過去了,我對你很是思念,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我還跟從前一樣好的,吃的好,睡得香,每天都長胖……上衙值更我就住在新爹娘家,若是有假我就回咱親衛巷的家。
我跟家人相處的還不錯,就是新來的,跟父母,哥哥嫂子,侄兒妹妹感情沒養起來,頗多客氣,也無從計較,我娘有時候看我心累,其實我也累……
我又升官了,任兵部從五品員外郎,月俸十六貫,年祿一百七十五石,各處兼任補貼跟從前一樣,每年能給咱弄上四五百石的意思,其實養你是沒問題的,你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你不知道,我爹現在都沒有拿的錢兒多,他才一月賺十二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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