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三人幾乎是星夜兼程,只用了八天便趕到了荊州城。
入城時已經(jīng)是后半晌,人累馬也累,趙宴平讓隨行的兩個協(xié)案小吏戴昌、李嚴留在客棧休息,他洗把臉喝壺茶水,帶上大理寺的文書,直奔荊州府府衙。
距離今日下衙還有半個多時辰,陸知府核實過趙宴平的文書,得知趙宴平只是大理寺的一個七品小官,而去年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的蔡歧親自來查都沒能破案,不禁有些小瞧趙宴平,并猜測大理寺其實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案子,派趙宴平過來,只是想核實牢獄里的嫌犯是不是真兇罷了。
對于大理寺的這種安排,陸知府其實頗為不滿,他抓到了兇手,人證物證都確鑿,只是兇手嘴硬不肯承認前面七起案子也是他所為,他才動了大刑逼供。大理寺那群人就是墨跡,好像每年翻不了幾次冤案就顯得他們那批京官沒用似的,非要審核再審核。
不滿歸不滿,為了表示對大理寺的重視,陸知府還是帶趙宴平去了關(guān)押死囚的牢房。
陸知府抓到的這位兇手,名叫魏志誠,他被報案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剛強奸完一個年輕的婦人。幾個報案的百姓一起將他抓獲,官府接手后,發(fā)現(xiàn)那婦人是魏志誠的一個街坊,已經(jīng)死了,死者周圍的草叢里還找到了被魏志誠丟棄的一茶壺桐油、一根火折子。
這些就是陸知府在案宗里所列的證據(jù)。
證詞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魏志誠最開始的辯解,說他只想燒死婦人一人。后來府衙用了刑,魏志誠才招供,之前的七人也都是被他所殺,殺大人是因為想搶他們的錢財,殺孩子是因為那孩子得罪了他。
盧太公懷疑魏志誠是屈打成招,其中一點就是已經(jīng)確認了身份的三個死者中,有兩個都是貧戶,雖然魏志誠家里也不富裕,但魏志誠但凡有些腦筋,都不會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去搶貧戶,怎么也該挑個有錢的下手。
“他就是魏志誠,趙評事若想提審,隨時可以過來。”停在一間牢房前,陸知府指著里面躺在席子上一動不動的囚犯道。那囚犯蓬頭垢面,露在外面的手臂、腳踝血肉模糊,看到有人來,他蜷縮得更緊了,發(fā)紅的眼珠子露出深深的恐懼。
趙宴平與他對視一眼,側(cè)身對陸知府道:“大人有事自去忙吧?!?
陸知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帶著隨從走了。
趙宴平讓獄卒打開門,他單獨走了進去,蹲在魏志誠面前。
魏志誠已經(jīng)將腦袋縮到了懷里,看也不敢看他。
趙宴平沉聲道:“你不用怕,我不會對你用刑。我姓趙,乃京城大理寺的官員,大理寺審核天下獄訟,若有冤案,必當(dāng)平反。你奸殺了譚氏,證據(jù)確鑿,但罪只及你一人。若你認了你沒有犯過的罪,替真兇多背了七條人命,那全荊州的百姓都會將仇恨轉(zhuǎn)移到你身上,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爹娘妻兒卻還活著,你難道想讓他們每日被人唾罵,如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魏志誠聽到這里,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他后悔,后悔不該色迷心竅,后悔不該抱著殺了人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僥幸,既害死了別人,也害死了自己,在牢里吃盡苦頭不說,還要連累家人。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魏志誠一定不會再犯錯。
他嗚咽了很久,趙宴平始終蹲在一旁耐心地等著。
魏志誠哭夠了,終于向趙宴平交代了全部。
他只是貪圖譚氏的美貌,只是想到殺了譚氏后可以嫁禍給在荊州連續(xù)犯下七次殺人案的真兇。殺了譚氏他認,但那七人真不是他殺的,都是因為獄卒對他動用大刑,他實在承受不住了,反正殺幾個人都是死罪,不知都承認了,免得再受刑。
趙宴平從牢房出來,陸知府也要下衙了,他想為趙宴平接風(fēng)洗塵,趙宴平婉言拒絕了,直接去了府衙的捕房。
府衙的捕快們也都準備回家了,被趙宴平勒令配合查案,捕快們都面露不滿,幸好,趙宴平只挑了三個在府衙做了至少八年的老資歷捕快,年紀最大的有四十二歲了,年紀輕的也快三十了。
趙宴平將三人帶到了酒樓,他也餓了,準備一邊吃飯一邊問話。
有免費的好酒好菜,三個捕快都很配合,趙宴平問什么他們就說什么。
趙宴平這次過來有很多要查,查驗幾個死者的尸骨,查訪已經(jīng)確認身份的三名死者的家人,看看有沒有什么共同點,還要去七個受害者被發(fā)現(xiàn)的地點偵查,甚至還要找魏志誠的家人再核實魏志誠這些年的行動,徹底排除他是真兇,盡管趙宴平已經(jīng)相信了魏志誠。
但今日到荊州太晚了,一口氣做不了那么多事,趙宴平只想趁吃飯的功夫,先跟捕快們了解了解七起案子。
三個捕快都參與過每起焚尸案的調(diào)查,你一言我一嘴,說的都差不多,無非是兇手有多狡猾,從來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還說兇手越來越老練,前三年的案子都因為死者衣物燒毀的不夠徹底,或是拖拉死者時遺落了死者身上的所有物,讓府衙確認了死者的身份,后面四起便是一點痕跡也沒有了。人徹底燒焦,衣物單獨燒成灰,縱使有些百姓懷疑死者是自己家失蹤的親人,面對一具黑漆漆的尸體,他們也辨認不出來,寧可相信自己的親人只是失蹤了,還活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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