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最近焦頭爛額。

作為國際魔法師聯合會主席、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獲得者、國際最負有盛名的魔法學?；舾裎执牡男ｉL，還曾成功擊退近代史上最惡名昭著的黑巫師蓋勒特?格林沃德，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人生看起來充滿了光環和榮耀?？删褪沁@樣一個功勛卓著的白巫師，在他步入老年時——很可能是他生命中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日子——卻面臨著人生中第二次生死攸關的艱難抉擇。

窗戶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雨水順著窗玻璃嘩啦啦地淌下來。鄧布利多把頭從冥想盆中抬起來，臉上帶著一種長期沒有合眼與思慮過度混合著的疲倦神色。毫無疑問地，伏地魔成功騙過了他們所有人。自己居然看走眼，而且不是一時半會兒，是兩年還要多。這一切就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而他居然毫無所察。如果不是伏地魔自己從幕后站出來，那么他們還要再揣測多久？鄧布利多微微瞇起眼，用手指按壓著泛酸的眼角。

有什么不同了，他得承認。韜光養晦，他本來以為伏地魔從來不屑這么做，他也忍不了這許多年。但是事實如此——也許是不得不？

像是用湯姆的名字進入霍格沃茨，這需要在出生一年內就潛入魔法部偽造檔案，這樣才能進入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單。那就意味著他在去殺哈利父母那一年做了這件事，而這是不可能的。動手之前，他怎么會預知到以后的事情，然后為此做準備？動手之后就更不可能，自己檢查過廢墟，他已經是靈魂狀態，連魔杖也拿不動……羅爾德八年的世界周游經歷也不是作假，如果他兩年就恢復了肉身，那八年時間里，伏地魔不復出，而是任由食死徒作鳥獸散？

無論如何，這都不像是伏地魔會做的事。

而事情的另一半關鍵在于，哈利知不知道他抱著的到底是誰呢？鄧布利多的手指輕點著冥想盆似水似銀的表面，而思緒跟著蕩起的波浪一起飄遠了。哈利的表現一直都很正常……上課，寫作業，和湯姆吵吵鬧鬧，赫敏給他們居中調停……哪一點兒能看出問題來？實話說，最驚奇的就是他居然能和湯姆處得好，還有就是二年級時主動選了羅爾德教授為他輔導。能肯定的一點是，哈利絕對知道湯姆、羅爾德教授、岡特先生是同一個人。

這看起來就像是哈利早知道什么了似的……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結合他總是下意識地躲著自己的目光來看，似乎還很怕自己知道？那一定要會高深的大腦封閉術……可是這可能嗎？一個在麻瓜世界長大的男孩，在進入霍格沃茨之前沒有接觸過哪怕一點兒魔法，知道內情，會大腦封閉術？

天方夜譚，但是能解釋很多東西。如果把伏地魔往這方面考慮，也能很好地說明為什么他未卜先知了。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應該十分仇恨伏地魔吧？怎么會演變成現在這幅情形呢？鄧布利多的目光掃過桌上的報紙，魁地奇世界杯上的大幀黑白照片頑強地在半月形眼鏡架下露出頭來。而伏地魔應該能避免他自己重蹈覆轍，更別提發生這種事了……

桌角上，一只細長腿的銀器冒著蒸汽，發出了類似蘇格蘭風笛的聲音。新一年的開學典禮就要開始了，鄧布利多戴上眼鏡，把冥想盆放回石臺上。要么晚節不保，要么同歸于盡。唔，這也許要比之前那一次容易，鄧布利多在推開校長室的木門時這么想。

而被校長擔心記掛著的哈利毫不知情。事實上，他剛下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就受到了圍觀——車上沒有是因為他、赫敏、湯姆和羅爾德教授坐在一起。原因很簡單，第一，哈利?波特是今年世界魁地奇mvp的最熱門人選；第二，就和伏地魔說的一樣，他們成功地登上了各種報紙娛樂版的頭條，并且有席卷一切八卦雜志、短時間內不會消退的趨勢。

當然，相比于其他想要知道年輕的波特先生是怎么和富可敵國的岡特先生相遇相愛故事的人，哈利更煩惱的是怎樣和赫敏解釋。她的意思是，如果那天湯姆不是正好離開了一會兒，讓他親眼看到這件事，打擊該有多么大——“不過現在也和親眼看到差不了多少了”——赫敏在看到報紙上的報道后無奈地總結道。比起哈利的滿臉不知所措，她覺得只是微微一笑的湯姆表現更詭異。

另外就是小天狼星。他寄來了一封措辭很小心的信，非常委婉地問了和赫敏一樣的問題。哈利覺得他很可能完全解釋不清楚他、湯姆、岡特先生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非常抱歉地含糊其辭——他最感動的是小天狼星并沒有寄一封吼叫信來。然后他心虛地想到，也許小天狼星知道岡特先生就是伏地魔之后就會了。

除此之外，哈利還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當他們一起到達城堡門口時，哈利剛從夜騏拉的馬車上下來，就有幾個赫奇帕奇的學生對他指指點點。哈利裝作沒看到，徑直往大廳走去。他旁邊的湯姆落后半步，冷冰冰地掃了他們一眼。那些學生第一次看到那么殺氣凜然的眼神，頓時煞白了臉，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有時候真覺得你不像個孩子?！卑堰@一幕從頭到尾看在眼里的赫敏小聲嘀咕道。

“什么？”哈利回過頭，看到赫敏在對他努嘴。他看看已經恢復正常面無表情的黑發男孩，再看看另一邊已經手忙腳亂爬臺階的幾個人，馬上猜到發生了什么。“湯姆——”他拖長了音，有點不滿。

“他們……”黑發男孩被他那么盯著，忍不住嘆了口氣?！昂冒?，他們最好不要讓我發現還有下次。”

伏地魔本性里的霸道真是積習難改。哈利一面暗自想著以后一定拉著伏地魔從人少的地方走，另一面又莫名其妙地冒出點兒欣喜來。他為自己的后一種想法感到臉紅，急忙掩飾地把湯姆拉到身邊，盡力擋著人群的目光。

赫敏跟在后面，心里又開始犯嘀咕：還真是配……看他們這神情，就好像沒有魁地奇世界杯賽那件事發生過一樣……不對，是越來越親密了，真奇怪……

他們走過門廊，經過大廳，然后進入禮堂。皮皮鬼在門前用氣球做的水炸彈瞄準學生扔，哈利經過他底下時隨手扔了一個冰凍魔咒，隨即三個人就匆匆進去了。剩下周圍和后面的學生們都在抬頭觀望，研究霍格沃茨史上第一次被凍住的……呃，精靈？

禮堂還是那樣輝煌氣派，為了新學期的宴會又格外裝飾了一番。成百上千只蠟燭在桌子上方懸空飄浮，照得金碟子和高腳杯閃閃發亮。哈利剛在格蘭芬多長桌邊坐下，就被什么人從兩邊各拍了一下肩膀。

“酷~~太酷了~~”

“簡直酷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