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郝風(fēng)樓，見過陛下。”

朱棣瞇著眼，看著向自己行禮的郝風(fēng)樓道：“抬頭。”

郝風(fēng)樓抬起頭來。

朱棣嘆口氣道：“朕看你的樣子似乎帶有怨氣，是嗎？哎，年紀(jì)輕輕，就一臉抱怨，可不是好事，怎么，是誰欺負(fù)了你？”

郝風(fēng)樓眼觀鼻、鼻觀心，淡淡的道：“微臣沒有怨氣。”

“你有！”朱棣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手指郝風(fēng)樓道：“休要想瞞朕，朕看出來了。”

郝風(fēng)樓只得道：“微臣確實有怨氣。”

朱棣撫案道：“這怨氣出自哪里？”

郝風(fēng)樓道：“陛下當(dāng)真要微臣說實話？”

朱棣直接道：“但說無妨。”

郝風(fēng)樓道：“微臣的父親，年紀(jì)已是不輕，此去安南，沿途都有瘴氣，且山高水遠(yuǎn)，他平素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朱棣道：“朕就知道你會求情，說到底，你這怨氣是對著朕來的。”他霍然而起，面露不悅之色，隨即背著手，眼眸并不看郝風(fēng)樓，而是看著殿中宛如橋墩一般的紅柱，臉色肅然道：“你以為朕這是故意給你們父子為難，是成心要整你們父子？你錯了，郝風(fēng)樓，朕教過你很多道理，可是有一個道理，你還是不明白，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恩賜，知道嗎？雖然朕看到聽到的都是大臣們一個個感激涕零、誠惶誠恐的說什么感謝圣恩，說什么雷霆雨露，其實這些都是假的，你相信這些鬼話？朕告訴你，這些都是糊弄那些愚民，還有那些書呆子的。你們郝家想要世代尊榮，靠的不是朕的賞賜，靠的應(yīng)該是你們自己，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厚賜，即便是朕也是如此，朕若是等著天下掉下餡餅，豈會有今日？朕今日坐在這里指點江山，所謂代天治民，你以為靠的是誰的恩賜？朕靠的是一刀一劍，靠的是踩著無數(shù)人的枯骨才站在了這里。朕很幸運，因為朕賺來的是偌大的基業(yè)，也是世世代代享之不盡的富貴榮華。朕如此，你們也是如此，諒山雖小，卻足以容得下你們郝家，當(dāng)然，想要世代在那兒繁衍，想要子孫有享之不盡的富貴，你的父親就該去做他該做的事。”

說到這里，朱棣坐了下來，虎目看著郝風(fēng)樓，繼續(xù)道：“朕是很器重你的，也相信你的父親不會讓朕失望，想必你也知道，朕決心已定，決議對安南動兵，所謂的出使不過是個幌子，所以你父親只需去安南走一遭便可回來復(fù)命，隨后我大明的軍馬便分兵兩路直取安南，以朕的估計，至多一年便可拿下安南，到時候，郝家的封地自然還是你們家的，可是單想吃現(xiàn)成的不出力，卻是休想。”

郝風(fēng)樓嘆了口氣，只得道：“陛下圣明。”

朱棣微笑道：“該說的也說了，現(xiàn)在朕正在籌措，你也該出出力才是，安南陳氏有一子，自稱是安南宗室之后，朕命人查過，此人確實乃是安南皇族，那安南陳朝自被篡位之后，其宗室已被逆賊胡季犛斬殺殆盡，只留下了這個血脈，若非此人前來京師狀告，朕只怕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此人叫陳天平，現(xiàn)在還在鴻臚寺，你有空，和他走近一些……”朱棣瞇起眼睛道：“將來討伐安南，還要借重此人，你明白嗎？”

郝風(fēng)樓很快領(lǐng)會了朱棣的意思，朱棣說的是借重，按理來說，大明起兵，必定是扶立陳天平的名義對安南發(fā)起進攻，可是借重二字卻帶著利用的意思，也就是說，朱棣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這個陳天平重登王位。

說是走近，不如說是控制，將他控制在手心里，以禮相待。

郝風(fēng)樓頜首點頭道：“微臣明白了。”

朱棣又道：“此外，占城亦是派來使節(jié)，控訴安南叛臣胡氏屢屢挑釁占城之事，他們有冤屈，自然前來狀告，你也可以和他們接觸一二，你是錦衣衛(wèi)嘛，把這些人的底細(xì)都摸清楚，做得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郝風(fēng)樓道：“怎么，那胡氏如此的膽大？這個節(jié)骨眼還敢對占城國動兵？”

朱棣道：“叛臣胡季犛素來野心勃勃，朕之所以決議出兵，為的也就是如此，我他之下豈容他人鼾睡，他一個小小的叛臣，野心如此巨大，篡位不說，又南伐占城，北侵我大明疆土，若是不好好敲打，將來遲早要尾大難掉，不過朕總覺得有些蹊蹺，占城的使節(jié)和陳天平，朕都親自接見過，哎……可是問題在哪，朕也說不清，這種事不是朕的長處，你去試試。你的父親，你就不必?fù)?dān)憂了，他有他的前程，你安心辦好自己的事吧，放心，遣往安南的使節(jié)，朕會派軍馬護送，斷不會讓他們發(fā)生意外。”

郝風(fēng)樓這才放寬心了一些，忙道：“微臣遵旨。”

朱棣莞爾一笑道：“小子，不要裝作俯首帖耳的樣子，你是什么德行，朕不知道嗎？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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