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平坦的路上，樓星環一手松松地拉著韁繩，牛車平穩前進。
后面一個寬敞的木板，露天的，頭上沒有遮擋，所幸這個時辰還沒有大太陽。
稻草鋪得多，軟軟的，似乎曬過，散發著干燥的陽光氣息。鹿冰醞坐在稻草上，左瞧瞧右看看：“什么時候能到？”
“快了，”李青水回答完又問道，“阿云，我們此次出來是要買什么？”
一路上，他都忍不住露出高興的神色，他從來沒有這么輕松地來過鎮上，李大好都只會帶李根苗他們來，往往忽視掉他，周翠華就更不會搭理他了。
每次李大好和周翠華從鎮上買一些吃的、玩的回家，只給李根苗和李秀苗的時候，他都只能在一旁羨慕。
雖然這次只是陪鹿冰醞來，他身無分文，并不買不到什么，但看著鹿冰醞能如愿，他就覺得高興。
鹿冰醞用手指數著：“我的糖吃完了，該補充五包；驅蟲的香囊袋子沒了，買十個應該夠了；我衣服沒帶多少，你身上穿的也該換，扯幾匹布做五身吧？不過我有點想讓佟姨做，她繡工好，唔……等她身體了再說吧……”
他第一次嘗試和這么多人擠著坐牛車，一搖一晃，覺得新奇，話也多點。
樓星環在前面聽著，日復一日的沉悶、枯燥逐漸散去，他眼里的冰霜也消融許多。
旁邊坐著兩三個大包小包的大爺大嬸，時不時往鹿冰醞臉蛋上瞅。有個自來熟的大嬸笑瞇瞇問道：“你是哪家娃，我怎么沒見過？”
鹿冰醞學著她的口音，一板一眼回答道：“我是鹿家的娃。”
“長的真俊俏。”大嬸被樂得笑呵呵的，“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吧，也沒聽過榆錢村有個鹿家呀？”
“我是過來探親的。”
大嬸：“原來村里有你的親戚啊，我有個侄女，她也在榆錢村……”
鹿冰醞還沒回答，車就停下了。
樓星環回頭，沉聲道：“下來吧。”
大嬸被他掃了一眼，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鹿冰醞坐在最里面，等所有人都下去后，他才跳下來。
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城鎮上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街道的商鋪有一家開了門，另一家就猶如魚骨似的也開了，賣胭脂水粉的、賣首飾的、賣古董的、賣字畫的，琳瑯滿目，空曠的街道兩旁也涌現出各種各樣的小販子，擺著許多小攤，雜貨郎擔著貨走街串巷，已經開始吆喝。
河里來往的都是一艘艘小船，并無京城時常有的運糧大船，但凡間市井的熱鬧已撲面而來。
李青水小小“哇”的一聲：“阿云，這里好大。”
“這有什么大？”鹿冰醞說，“改天我帶你去京都。”
李青水雙眼發亮：“真、真的嗎？”
樓星環走過來，手里還拿著鞭子，面容冷淡：“注意安全。”
“好。”鹿冰醞點頭。
想了想，樓星環又道：“我家的事不必麻煩你。”
他聲音很淡，卻也很認真：“你玩得開心就好。”
鹿冰醞哼道：“我才不管你呢。”
昨晚他說他有辦法提高一點佟慧的工錢，樓星環顯然沒放在心上，而且也根本不打算讓鹿冰醞幫忙。
然而鹿冰醞決定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
想改變樓家母子這種情況，一舉推翻樓星環的罪名不大容易，鹿冰醞并不了解慶王當年謀反的事情，難以插手。
從佟慧這個繡活下手比較好。
他打算買東西順便去佟慧這次的雇主周家看看。
而且樓星環看起來并不想他插手自己的事。在鹿冰醞提出想去他的打鐵鋪看看的時候，他冷著臉拒絕了。
樓星環：“那里熱，不適合你去。”
鹿冰醞：“那好吧。”
樓星環看他一眼，忍不住叮囑道：“別亂走，晚上我在這里等你……們。”
“知道了。”
李青水沒聽他們講話，在前面等他，鹿冰醞小跑著過去，拍拍自己滾鼓囊囊的錢袋：“走，哥帶你去逛花街。”
“啊？”
鹿冰醞最先去的是賣零嘴的店鋪。
鎮上的鋪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進去，甜甜的香氣就撲鼻而來，糖炒栗子、炒銀杏、橄欖、柑橘、梨條、膠棗、山楂條等應有盡有。
李青水看得眼睛都直了。
鹿冰醞的衣著一看就與常人不同，店鋪老板笑臉相迎：“這位客人想要點什么呢？我們這兒有新鮮出爐的獅子糖、霜蜂兒，您要不要看看？”
鹿冰醞一眼就相中幾種他常吃的零食：“西川乳糖要四包，這個杏片、山楂條和香藥脆梅也各要兩包，要最新鮮的，不要給我拿壓箱底的啊。”
老板讓伙計一一裝好，聞言連連點頭：“自然，我們這兒給客人的都是最新鮮的，童叟無欺。”
李青水跟在他身后，對他的大手筆嘆為觀止，突然，鹿冰醞拉他上來，說：“快看看，你喜歡吃什么，我請你吃。”
李青水望著柜櫥里琳瑯的甜食，咽了咽唾沫：“真、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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