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最討厭的檸檬，就知道是什么顏色了。我是覺得那種兩端尖尖，中間圓滾滾的水果很可愛。”洛德莞爾。

“哼！”小莎生氣地鼓起腮幫，故意刁難，“那白色呢？”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銀發(fā)青年卻回以溫靜包容的微笑，用回憶著美好事物的口吻道：“就像母親洗好晾干床單，躺在上面的舒適心情，是陽光的味道。”

“……”心里有什么在融化，泛濫不受控制，趴在他懷里，女孩悶悶地道，“我一點也不想傷害洛德教授。”

“傻孩子。”輕拍她的頭，滑過耳畔的嘆息慰藉人心的和暖，“你太壓抑自己了。”

靜靜依偎著這個從小就眷戀的懷抱，良久，小莎才輕輕地道：“藍(lán)色呢？藍(lán)色是什么顏色？”

“藥草制成的熏香，干燥的風(fēng)吹拂而過的荒野，浸濕了草木葉片的冰冷之雨……”

“就像外公。”小莎嘟起嘴。洛德不意外地?fù)P唇：“那是很誘惑的顏色，但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凍傷。”小莎在嘴巴里嘟囔著什么，這種喜歡含糊咒罵的習(xí)慣和席恩如出一轍。

“淑女不可以罵臟話哦。”耳朵靈敏的銀發(fā)教授捏捏她肉肉的臉頰。小女皇得意洋洋地道：“外公最討厭淑女啦，說他看不懂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洛德無言，揮去一把冷汗，才道：“魔皇陛下有說希望你成為什么樣的人嗎？”他明白教育孩子不能操之過急，尤其在她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個教本的情況下。

“沒有耶。”小莎沮喪地垂下頭，感覺外公不重視自己。

“那么，不要急。”輕抬她的小下巴，洛德溫言道，“當(dāng)你成為一個對自己和他人都有用的人時，我保證，魔皇陛下會夸獎你的。”小莎的雙眼剎時燦亮：“真的嗎？”

“我保證。”洛德再次重復(fù)，笑容如云破天霽的明月，清澄而寧靜。小莎歡呼一聲，緊緊抱住他。

自愿幫傭的女學(xué)生送來洗好的水果，面帶驚訝的表情退下。

“洛德教授是怎么跟著我外公的？”嚼著香甜多汁的精靈果，小莎開始天南地北地閑聊。

“這個嘛……”幫她剝桃子的銀發(fā)青年露出有些黯然的神情，“陛下知道‘百月神降’嗎？”小莎努力回想：“嗯…是一種宗教活動吧？哪里的我忘了。”

“對，那是赫登——我的故鄉(xiāng)夏爾瑪大陸的宗主國舉辦的祭祀。我、迪羅、弗克、歐威爾和妮可都是作為‘祭品’，在同一個修道院長大的孩子。還有個叫靳勒，能夠操縱陰影和火焰的同伴，他沒能逃過那場劫難。”

“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聽到敬愛的教授們曾差點被殺，小莎憤怒極了。摸索到餐巾，洛德擦拭她的嘴角，唇畔寧和的笑意始終沒有變質(zhì)：“這要追溯到久遠(yuǎn)以前了。和信仰真神的艾斯嘉不同，我們是圖騰崇拜；而尼普亞斯大陸以森林女神梵妮莎的信徒居多，這位也是偽神。”

“真神一直存在，為什么三大陸會不一樣呢？”小莎不解。

“分歧源于輝龍歷初期，經(jīng)歷了神代幾乎是滅絕性的創(chuàng)傷，很多人對神明產(chǎn)生了排斥心理。而那段艱苦的時期，巨人族和湖澤精靈分別站出來幫助人們，他們的頭領(lǐng)赫登與梵妮莎就被后來兩大陸的人神化，逐漸演變成新神。”

“原來如此。”小莎恍然大悟，“那赫登是——”洛德點點頭：“雖然我們每個國家信仰的圖騰神不同，有的是狼神沃克，有的是鷹神達(dá)斯，這些都是以前巨人族養(yǎng)的靈性動物，但是有位共同的神是不變的，就是百目巨人赫登。據(jù)說他是初代大地女神與神龍王之子，力大無窮，神力堪比眾神，有一百只眼睛和六只手臂。所以在我的國家，‘百’和‘六’是吉利的數(shù)字，從而誕生出‘百月神降’和‘六月祭典’這兩個全民宗教活動。”

小莎聽得津津有味，又很不安，因為從前面的話推斷，這不是什么好活動。

“六月祭典只要牛羊獻(xiàn)祭就行了，可是百月神降……”洛德苦笑，眉間隱隱浮起陰云，“你知道吧，我們有異能？”小莎乖乖地道：“嗯，你有心靈感應(yīng)力；迪羅那個壞家伙會移動?xùn)|西；妮可教授有強(qiáng)烈的‘術(shù)’；歐威爾教授能對物品附元素；弗克教授最厲害了，外公說他是‘言靈師’，適合學(xué)最有用的律令魔法，就是對聾子沒用，還有聽不懂的笨蛋。”

洛德忍俊不禁：“沒錯，不過異能術(shù)士之間，也是有差別的。”頓了頓，他才繼續(xù)說下去：“像我、迪羅、弗克和歐威爾是被認(rèn)可的能力，稱為[神之代行者]。特別是弗克，他和他姐姐卡琉米是被認(rèn)為擁有‘純凈的聲音’，能夠召喚神降臨的[代言人]。所以他們從小就不被允許說話，為了保持聲音的‘純潔’。弗克還好，他只是替代品，偶爾還能說兩句，卡琉米完全是啞巴了。”

“好…好過分。”小莎越聽越怒，這才明白言靈系教授為何那么沉默寡言，以及結(jié)巴的毛病，“——我要殺了他們！叫外公教訓(xùn)他們！”

“呵呵，魔皇陛下已經(jīng)代勞了。”洛德笑道，打消她不合年齡的殺意。小莎喜出望外：“果然，外公最棒了。那個卡琉米呢？怎么沒看見過？”洛德的神色沉寂下來。

“她死了，被奸污致死。”驚覺這話不能在孩子面前說，他捂住嘴，急忙改口，“總…總之，是很過分的事。那些人相信這是考驗，為了讓她無論如何不出聲，巨人傳說中也不是禁欲的種族。所以至死，弗克也不知道他姐姐被……之后，弗克就成為了正式的代言人，那年他才十一歲。”

當(dāng)然，這一段小莎似懂非懂，只是她乖巧地不追問。

“第二年的年初，就是[百月神降]。我們這些孩子，全是在同一年被從各地帶來，普通人家的孩子，等一百個月后獻(xiàn)給神，除了小靳和妮可。妮可是貴族的女兒，本來生活得很好，直到她無意中顯露出分解物質(zhì)的能力，這也就是你說的‘術(shù)’，使用禁咒的天賦，然后她就被趕出家門了。小靳……靳勒是孤兒，異能覺醒得還要早。他們被稱作魔鬼之子，邪神的血裔，是牧師們專門抓回來，要放血處死的祭品。”聽到這里，小莎緊張地抓住銀發(fā)教授：“你呢？你有沒有被欺負(fù)？”

“沒有。”洛德笑了，撫o她的秀發(fā)，“雖然我的能力不太討人喜歡，沒人喜歡心聲被聽見的。歐威爾很照顧妮可，他們現(xiàn)在——你知道了，是很恩愛的夫妻。小靳出生不好，做慣了扒手，但他本性不壞，真的不壞。他和迪羅，都像我的弟弟一樣，可是——”

“我永遠(yuǎn)忘不了那一天，如果不是小靳，我們早就死了。弗克會在唱完祭歌的那一刻被割斷喉嚨；我是被挖出心臟；迪羅和歐威爾是手，再是他們的生命……小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異能明明被封印了，但是他燒斷繩子，硬是闖過百來個圣職者的阻攔，傷痕累累地爬到魔皇陛下腳下……”

“外公？”小莎澀聲道，被那驚心動魄的情景驚呆了。洛德沉重地點頭，閉合的雙目隱然有淚：“對，當(dāng)時他是西琉斯王國的列文殿下，身為狼神的神子，也在受邀之列。我記得小靳說……”

[救救他們！]渾身是血的少年死死抓住黑袍男子的靴子，不顧背上被衛(wèi)兵插了多少把長槍，充斥著血光的黑眸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劫火，用嘶啞的嗓子喊道，[我看到了！你把那個祭師……調(diào)戲這個小女孩的祭師燒成灰！你可以……你不怕神罰！所以…咳咳！我的一切都給你！命也好，靈魂也好——求你，救他們！！！]

女孩大氣也不敢喘，抱著明顯已沉入過去的銀發(fā)青年：“當(dāng)我和迪羅沖過去時，小靳已經(jīng)斷氣了，但是他的手，還緊緊抓著魔皇陛下。”

“之后，我們的院長，主持儀式的埃德溫大祭師向殿下致歉，請他原諒這件小小的意外，祭祀還會進(jìn)行下去。魔皇陛下卻拔出小靳背上的槍，抱起他說：‘百目巨人我一個人就能召喚，不需要他們了。按照這個少年的愿望，我收下他們的命。’”

良久，房間里一絲聲音也沒有。

“洛德教授……”小莎啜泣著，揉著紅通通的眼，“你會怪外公嗎？他沒一開始就救你們，不然小靳也不會死了……”正手忙腳亂幫她擦淚的洛德一愕，暖風(fēng)般清俊的臉龐泛開深深的笑瀲：“傻孩子，人自己不掙扎，是沒資格冀望得到拯救的。”小莎放下心頭的大石，抽著鼻子讓他擦。

“你是個好孩子……我感激魔皇陛下，不在于他是好人壞人，單單因為他是我的恩人。”

“……外公不是好人。”小莎紅著臉坦承，兩根食指點啊點，“舅舅和奧瑪管家都說了，他是壞人。”洛德失笑，輕彈她的額頭：“我的陛下，這我們都知道，他惡名昭彰不是一天兩天。不過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單純能以好壞區(qū)分的，這道理你將來會慢慢懂得。”

“哦。”小莎期待地?fù)u擺小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靳說的女孩，是誰啊？那時侯我還沒出生。”

“是你的母親，卡塔瑞亞陛下。”

“原來是媽媽。”

“抱歉，害你哭了，以后講快樂的故事給你聽。”洛德心疼地抱緊她。小莎不依：“我要聽真人真事。”

“你這孩子。”現(xiàn)實中的童話太少啊。

砰！房門破裂的巨響驚動了兩人，只見念力系教授叫著“失誤、失誤”，跨過變成碎木板的門，頭頂托盤闖進(jìn)來：“洛德，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咦，小丫頭也在。”

“人家才不是小丫頭！”看到總是逗自己，八字相克的金發(fā)長老，小莎氣呼呼地聲明。外表像小少年的迪羅雙手環(huán)胸，用念動力將夜宵移到桌上，大刺刺地道：“你不是小丫頭是什么？或者叫你丫頭片子，愛尿尿的小鬼？”唰啦啦，還以茶壺模擬那種聲音，徹底引爆了小莎。洛德嘆道：“迪羅，那是我第十八扇門。”沒人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