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驍的心臟窒息了一下,又忽地擴張了一下，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順滑起來，舒服的呼吸幾口空氣后,鳳驍突然有些慚愧。

岳父大人應該不知道他曾經、甚至是幾個小時以前怎么逼迫過虞衍,如果知道,大概他此刻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如果再知道，他對做過的那些事并不后悔的話，估摸著還少不了一頓胖揍。

“又強大，又溫柔……”鳳驍低聲重復著這句形容,突然勾唇笑了笑,說：“其實，這句話用來形容虞衍,才合適不過。”

只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認為的強大又冷漠的虞衍,骨子里其實有多么溫柔。

鳳驍沉吟片刻，聲音已經變得相當輕柔：“短短四年，虞衍從上尉升到少將,成為浩亞人人擁護、敵軍聞之色變的戰神一樣的存在，何其強大,古往今來，怕是無人能及。”

虞衍能力出眾,在校時就參與過多次國家高級機密組軍事作戰指揮研討，一畢業就被被授予了上尉頭銜。

即便如此,不到五年時間，以三十歲的年齡成為掌管一方軍隊的少將，是星際時代少有的傳奇,古往今來能被成為戰神的人又要幾個，這是何等的榮耀。

當然，像其他國家有身份加持的，比如加尼曼的二皇子赫名霄，那就另當別論。

“誰又能想到，看似好戰的一個人，卻是為了尋找雙親的蹤跡。”鳳驍目光平靜的望著虞衍，他們彼此錯過的五年終于有了答案，心中的怨恨在這樣的答案中慢慢消失：“現在回想，當初和我說分手的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又何嘗不是對我的溫柔。”

宴斌聽的心暖又心疼，眸色在暗光中沉了沉：“的確，小衍這孩子，從小到大，對他阿爸和我也向來如此，報喜，不報憂。”

“三年前，我為追尋他，入伍。”鳳驍知道宴斌的心思有多通透，也不隱瞞：“三個月前，我成為他手下的兵，半個月前，我問他，他入伍是不是有隱情。”

宴斌看向鳳驍。

“可是他什么也不告訴我。”鳳驍眉心微微蹙攏，有些痛苦：“抱歉，宴中校，我很愛虞衍，卻一味覺得，他并不是非我不可。”

鳳驍停頓了一下，說：“所以，我恨過他，也傷害過他。”

“我也傷害過之凈。”

宴斌的突然開口，讓鳳驍愣了一下，他單方面的需要找人傾訴，也想要找人懺悔，沒了記憶的虞衍，讓他無從開口，那么，宴斌似乎就順理成章成了他最好的懺悔對象。

而且，他強迫過虞衍多次，在軍隊里不是秘密，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他早一點坦白，比宴斌從別人嘴里得知這些要好。

“之凈是心思細膩、非常感性的人，可我似乎天生就沒有溫柔細胞。”宴斌說：“并以此為由，理所當然的接受之凈對我的遷就。”

想起虞衍小時候在他和在婁之凈的巨大性格差，宴斌不禁苦笑：“所以，從小到大，虞衍只在之凈面前撒嬌，除了之凈，別人都不行。”

“我……想象不到虞衍撒嬌的樣子，”鳳驍目光溫柔的落在虞衍臉龐上，輕笑一聲，道：“好像戀愛的時候，他從來都是命令我。”

“他啊。”宴斌笑了笑，說：“撒嬌起來，大概就和……之凈現在向他撒嬌的樣子差不多吧。”

“是嗎，真希望虞衍也能向我撒嬌。”鳳驍抿了抿唇，想到宴斌一直望著婁之凈的溫柔目光，不禁開口道：“我倒覺得宴中校對婁上校，還蠻溫柔的。”

“是嗎，那這大概就是我在加尼曼的地下監獄呆了五年，后悔了五年，思考了五年最大的收獲吧。”宴斌看了鳳驍一眼，聲音低沉道：“做俘虜以前，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入伍之后，之凈永遠比我優秀，他的遷就，加上我的自卑，使我在意的永遠是想著怎么去追補我和他之間的差距，而不是他想要什么。”

鳳驍感覺心臟隱隱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卡住了，有些呼吸緊澀。

“雖然，我從來沒有失去過之凈。”宴斌嘆了一口氣：“但是，本可以更美好的過往，都因為我的自卑、自私和自大，而造成許多遺憾。”

“如果我能對他溫柔以待，現在也不至于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敵人。”

“……”果然，岳父大人愿意和他分享往事，是為了敲打他教育他。

鳳驍沉吟了好一會，突然用力閉了閉眼睛，堅定的說：“以前，我對虞衍的確有很多魯莽的地方，以后，我一定會痛改前非，努力珍惜他。”

可是，在鳳驍的心里，他卻不是這么想的，他和宴斌的情況不一樣，如果沒有他之前單方面的追逐、強硬和逼迫，他和虞衍或者再也走不到一起。

不是或許，是絕對！

現在，形成這樣一種關系，當不當正不正，那也都是他強求來的，所以，他沒什么可后悔的。

頂多，是心疼，心疼虞衍在因為愛他保護他而不理他的同時，卻還要承受他單方面的怨懟和粗魯。

很久之后，夜色深了，虞衍依然保持著摟著婁之凈的動作，腰往前弓，臉龐對著婁之凈的臉，嘴角微微勾起，即便睡著了，臉上也格外顯柔情，保持著哄人的姿態。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扛不住的宴斌也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鳳驍隨手扯了一個沙發搭巾扔到宴斌身上，然后起身站在玻璃隔板前，近距離的看了會虞衍。

不多時，韓宥謙來敲門問是否需要飯菜，鳳驍回絕后，回到沙發上，不知過了多久，也靠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睡著了。

鳳驍再次醒來，是虞衍給他搭毛毯的時候。

“你醒了？”虞衍對上他翩然睜開的眼睛，嚇得手里的毛毯都掉了。

鳳驍抓住下落的毛毯，放回虞衍手中，問道：“幾點了？”

虞衍后退一步，一邊疊毛毯，一邊回答：“凌晨十二點十分。”

虞衍剛回答完，只聽婁之凈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不要碰我！你走開！”

接著，光著腳丫子的婁之凈就從臥室躥了出來，直直朝虞衍奔來，然后一把抱住虞衍的腰，拽著虞衍轉了半圈，躲在了虞衍后面，如臨大敵一般看著宴斌。

鳳驍看著無奈的丈夫和躲閃的妻子，心道：看來婁之凈真的有對宴斌不滿意的地方呢，只是以前太愛了，不忍苛責，現在自己失憶了，倒是隨著性子表現的淋漓盡致。

看來岳父大人的提醒，不能不放在心上，這可都是言之鑿鑿的血淚經驗啊。

宴斌為婁之凈端來洗腳水，為他洗腳，一邊問婁之凈和虞衍想吃點什么，婁之凈抱著虞衍不放手，瞪著眼睛看著為他洗腳的宴斌，不愿搭理人。

最后，宴斌把腳給他擦干凈之后，婁之凈把腳往床上一縮，很不滿意的撅嘴向虞衍撒嬌告狀：“兒子，把這個傭人辭了吧，他把我腳捏疼了。”

鳳驍感覺大腦受到沖擊波，婁之凈撒嬌的樣子竟然又違和又可愛，好想看虞衍嘟嘴撒嬌的樣子，肯定一點也不違和的超級可愛！

可是十歲的虞衍，就已經這么沉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