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東西!”說話間,她已經將物件撿了起來,放在鼻端嗅了嗅,又好奇端詳,“是個香袋兒……”
陸繹大步過去,伸手接過來瞧,見是個藕荷色的香袋兒,上頭用絲線繡著并蒂蓮,嬌艷動人。
“這針線活做的還真鮮亮。”今夏探著頭嘖嘖道,“拿市面上少說也能賣兩吊錢以上。”
“你接著挖吧,當心點,別傷著尸首。”
陸繹淡淡吩咐她,然后拿著香袋轉身走開,行到楊程萬身旁,遞給他道:“楊前輩,您看看這個香袋。”
楊程萬躬著背,恭敬接過香袋,瞇起眼睛看了又看,又嗅了嗅。
“聞香氣,里面應該是蘭花瓣,像是女人用的東西……”他抬起頭來,將香袋兒遞還回去,朝陸繹道,“據我所知,周顯已此行并未帶家眷,或許是旁人遺落在此?”
陸繹頷首,順手將香袋兒揣入袖中,這時候就聽見咚咚咚幾聲悶響,是鐵鏟撞著棺木的動靜。
“挖著了!要撬開嗎?”今夏拄著鐵鏟喊過來,她餓得緊,巴不得能早點完事回去吃頓熱乎飯。
陸繹仰頭看了眼天色,點頭:“撬開。”
棺木中的周顯已葬下去已有數日,尸體必定已經開始腐爛,今夏一面在心里抱怨著這倒霉差事,一面自懷中取了塊布巾掩口掩鼻地裹好,這才一鏟子頂在棺木蓋上。
楊岳與她一般,也將鏟子頂上棺木蓋接縫處。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用力,棺木蓋吱吱做響,幾枚棺材釘不情不愿地被硬拗了起來,棺材被頂開個豁口,一股惡臭涌出。
盡管捂了口鼻,今夏還是被這股濃烈的尸臭熏得差點當場嘔吐出來,趕緊手腳敏捷地躍到坑外,苦著臉直皺眉,手揮來揮去的試圖盡可能驅散惡臭。
“里頭估計都爛了,還……還要驗嗎?”她問陸繹。
陸繹冷漠地看著她:“當然,快打開。”
瞥了眼不遠處的楊程萬,今夏認命地復躍入坑內,與楊岳一鏟接一鏟,將棺材釘盡數撬出,最后將棺木蓋卸到一旁……
惡臭之中,一具身穿官服的男尸靜靜躺著,鐵青的臉仰對著陰沉沉的天空。
今夏探頭望去,瞧見蛆蟲在尸首裸露外的手上爬動,那手已經有幾個腐爛的小洞了。
根據她的經驗,到了這時候,尸首壓根不能動,體內全都爛了,一搬動血水就得突突往外冒,沒準胳膊腿還有眼珠子什么的全得掉下來。于是她轉頭去看陸繹,后者居高臨下,打量著棺木內的尸首,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陸繹曾見過周顯已。
三年前,在戶部,他與周顯已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周顯已任戶部給事中,正九品,雖為言官,卻是個沉默寡言的小人物,并無起眼之處。
陸繹還記得他,是因為周顯已的靴子。
當時是在寒冬臘月,雪后,官員們腳下的靴子或鹿皮靴或羊皮靴,再不濟也有棉靴。周顯已腳上也穿著一雙舊皮靴,邊緣卻是開了口的,估摸著滲進不少雪水,他沉默著在火盆邊烤著。
京官窮,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大多數官員有法子撈到額外油水,窮成像周顯已這樣的倒真是不多見。
書友正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