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是西山道最窮的州,而陳縣則是通州最窮的縣,這里多有高山深谷,不適宜種植糧食,甚至河流也不甚多,遇到旱年,難以找到水源抗旱,所以陳縣的百姓們一到荒年,要么落草為寇打家劫舍,要么就是流落他鄉(xiāng)。
這兩年賦稅增加,陳縣本就不多的種地也已經(jīng)荒蕪,人口大量流失,通州知州趙廣慶深明一點(diǎn),要讓百姓不動亂,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們吃上飯,只要吃上飯,百姓們的動亂源頭就會平息,畢竟大部分人不會手里端著飯碗還要去搏命生事。
這兩年通州遭災(zāi),再加上賦稅劇增,真要讓百姓吃上飯,那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思來想去,倒是在幾年前想出了一個盡可能解決吃飯問題的法子,便是采石工程。
陳縣山多,雖然并無豐富礦藏,但是石頭本身就是一種資源,所以趙廣慶上折子請旨,懇請朝廷允許開采石礦,如此一來,就給了許多百姓吃飯的活計。
朝廷缺的是銀子,趙廣慶在折子中倒也奏明,石礦開采,不但能夠解決一部分百姓吃飯的問題,而且能夠給朝廷增加收入。
朝廷聽說有銀子進(jìn)項,自然不會有太大的異議,所以這道建議幾年前就開始被采納,朝廷甚至專門派人到了通州,設(shè)立了石礦署,全權(quán)打理采石的事項,陳縣不少百姓也就因此能夠吃上一口飯。
石料不愁銷路,興建府邸,修筑墻垛,鋪路建橋,沒有任何一項離得開石頭,陳縣大大小小有好幾十處采石場,開采出來的石頭銷售之后,財政全都由石礦署打理,地方官府并不能插手,但是畢竟在通州地面,沒有知州衙門的支持,石礦署自然在這個地方也玩不轉(zhuǎn),人工物資等等,都是有地方衙門來打理,財權(quán)和開采權(quán)分開,石礦署和地方官府相依相存。
采石的工人,歸屬官府雇傭,雖然說是有工錢,但是官府東扣西扣,工人們最后拿到的工錢少的可憐,不過官府知道采石可是力氣活兒,所以倒不會在食物上怠慢,采石工的口糧倒也能夠讓大家吃飽,所以雖然得不到什么工錢,可是因為能填飽肚子,采石工也成了許多百姓夢寐以求的活計,甚至有不少人為了成為采石工,通過關(guān)系求情。
町谷石場便是陳縣諸多石場中的一個,地處陳縣南邊町山之下,町山并不是大山,形似馬蹄,中間的凹處形成一處山谷,這里重巖疊嶂,峰巒蒼翠,山嶺不高卻起伏有致,山上多有樹木,山谷之中卻是棚寨,那是采石工們平日里生活之地。
町谷石場開采不多久,只山腳下的一小塊被開采出來,山坡下堆積著開采出來的石材,碼的整整齊齊,尚有山上的木材也是做成木梁擺好。
林黛兒一行人入了通州之后,一路上低調(diào)無比,在通州繞了七彎八拐,繞了圈子,最后終于到達(dá)了町谷石場。
林黛兒心中對仇如血頗有些懷疑,但是路途之中,偶爾不動聲色地試探一番,發(fā)現(xiàn)仇如血倒也是一個痛快義氣之人,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漸漸放下心來。
畢竟這仇如血也是差點(diǎn)被砍了腦袋的人,對官府心存怨念,至此一點(diǎn),大家的情感就接近,而且魯天佑與仇如血都是使刀,兩人在一路之上,倒也少不得談?wù)摰斗?,越談越投機(jī),當(dāng)真是惺惺相惜。
距離町谷石場二十里地的時候,林黛兒便讓人將那兩輛馬車就近沉入了一處湖底,隨即徒步來到了町谷石場,到達(dá)町谷石場的時候,天已近黃昏。
山谷入口處,修了一條長長的木柵欄,正中有一座木制瞭望塔,瞭望塔下便是進(jìn)入山谷棚寨的入口,入口處幾名身著甲胄的兵士佩刀而立,仇如血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些官兵,便皺起眉頭,握緊了刀柄。
林黛兒道:“仇大哥,那是自己人?!?
“自家人?”仇如血有些驚訝,什么時候官府的兵士成了自己人?
守在門前的兵士也已經(jīng)瞧見林黛兒等人過來,都警覺起來,拔出大刀,其中一人眼尖,低聲道:“好像是黛兒姐!”
“黛兒姐?”旁邊一人仔細(xì)抽了抽,隨即顯出喜色:“魯大哥也回來了?!?
林黛兒看到那幾人迎上來,一路上壓抑的心情終于好了不少,魯天佑已經(jīng)看出情況,笑著向仇如血道:“仇大哥,那是咱們自家兄弟裝扮的,不是官兵。”
仇如血嘖嘖稱奇。
迎進(jìn)棚寨,棚寨的人們得到消息,紛紛出來,仇如血見到人群中有老有少,還有女人,更是奇怪,魯天佑看出仇如血的疑惑,解釋道:“這些都是我們自家的家眷?!?
仇如血微微點(diǎn)頭,只是心里想不通,這里明明是一處石場,這幫人怎可能躲在這里卻不被官府察覺。
雖然町谷石場地處偏僻,方圓十里之內(nèi)罕有人家,但是從場面上,顯然是官府建立的一處采石點(diǎn),難道林黛兒這伙人和官府還有關(guān)系不成。
一名五六歲的小男孩已經(jīng)跑到林黛兒身邊,奶聲奶氣問道:“姑姑,二爺爺回來沒有?他答應(yīng)給我做彈弓打鳥的。”
林黛兒神情黯然,蹲下去抱著小男孩,柔聲道:“乖,二爺爺有事情要做,最近回不來,不過他很快就會回來,二爺爺說過的話,一定算話,一定會給你做支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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