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被引入大廳,眾人見到圣殿祭司到來,都想上前攀談,但是帕特魯斯侯爵未曾開口,他們自然也沒那個身份率先開口。
侯爵此時正與查森斯的夫人交談,查森斯和他的兒子他已經足夠了解,即便不夠了解,他們也會忙不迭地讓他了解。但是女兒嫁到查森斯家中,與她相處最多的除了女傭,自然是這位夫人了。他必須清楚這位夫人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女主人,在貴族間的茶話會上會不會鬧笑話。
就這次的晚宴看來,這位女主人的教養遠遠超過她的丈夫和兒子。雖然有刻意賣弄的痕跡,但這反倒顯示出了她對這次晚宴的重視。侯爵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大廳的布置,各種花的含義,小飾品的搭配,桌布的顏色材質,大廳中的掛畫,甚至不同時間演奏的不同樂曲都一一考慮到了,看得出來女主人在宴會的布置上幾乎窮盡了她知道的一切禮儀知識。女主人在賓客位置的安排上也費了心思,侯爵與祭司自然應該坐在最高席位,但是侯爵并不常到帝都,與祭司也沒有什么交情,貿然將他們安排到一起怕是討不了好。于是她將說好要展示的雕塑與珊瑚樹擺放在大廳中間,兩條長桌放在展品兩側,祭司大人與侯爵分別坐在兩張長桌的最高席位。
“梅拉,你在這里!”提著裙子的婦人興高采烈地碎布跑了過來,本來在交談著的貴族們停下了寒暄,神情微妙地看著她。婦人的打扮有些不倫不類,巨大而蓬松的裙子上點綴著數量繁多的珠寶,高高盤起的頭發上卻戴了一頂小禮帽。她的黑絲手套長及手肘,卻帶著墨綠的貓眼石手鏈和巨大的金手鐲,手鐲上嵌著大塊的彩色寶石。她的十個手指上都戴了戒指,一個比一個豪華。最最可笑的是她的項鏈,那是由大塊的金子連綴而成的,沉甸甸地墜在禮服上,在她的胸口壓出一道深凹。她跑過大廳,如同一個移動的珠寶展示臺。
大廳寂靜了一會兒,又繼續竊竊私語起來,但是談話中心卻微妙地偏移了。貴婦們用扇子掩住嘴輕笑著,點評著那災難一樣的審美,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買那些珠寶,有再多錢也不會——至于有沒有那么多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然而她們談論著談論著,卻越發不滿起來,抱怨著這是什么世道,優雅高貴的貴族沒有財富,做買賣的鄉巴佬反而能穿金戴銀。
侯爵并未不滿,他本來便游離于帝都的貴族圈,而且他本人便是鉑蘭諾最大的商人,自然不會對商人有什么歧視。查森斯夫人有些慌亂地看了侯爵一眼,見侯爵朝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不滿,才松了一口氣。她拉著跑到她面前的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是憐愛半是責備:“安德莉,你怎么穿這么一身呀。”安德莉有些臉紅,結結巴巴地說:“你告訴我這個宴會很隆重……我…我把我最貴重的首飾都戴上了,怎…怎么了?難…難道有…什么不妥……”她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局促不安。梅拉替她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帽子,對她說:“你先到我的房間去,我待會兒給你重新打扮一下。”
安德莉松了一口氣,這時她才看見一邊的侯爵,那安定的氣質與華貴的衣著,以及屬于侯爵爵位的胸章,讓她猜出了他的身份。她一下子漲紅了臉,更加慌亂了:“侯…侯爵大人,我,我不是有意打攪的,您,你不要怪罪梅拉……”她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這么說,越發語無倫次起來。帕特魯斯侯爵開口說:“無妨,夫人不必緊張,我還不至于不知趣到怪罪一對密友見面時的喜悅。”梅拉輕輕推了一下安德莉,她反應過來,有些別扭地行了個禮,然后匆匆退下。
梅拉對侯爵解釋道:“安德莉是商人的女兒,也是商人的妻子,她沒怎么參加過貴族的宴會。”比起貴族的晚宴,安德莉更熱衷于所有人歡慶一堂的聚餐,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喝酒唱歌,他們并非毫無禮數,但是那些瑣碎的儀式與只有貴族才能享用待遇他們是觸及不到的。鉑蘭諾建國時便分封了上百位貴族,經過這么多年,貴族的數目愈發龐大,據帕特魯斯所知,如今鉑蘭諾國內大大小小的貴族,約有兩千多人,其中有封地的也有一千多人。他們有著種種特權,卻完全不知道如何創造財富,為了維持所謂貴族的體面,不斷變賣他們所繼承的財產。
閑談的時候,他的好友伯因男爵就曾在他們一次聚會中嘲諷過這些不思進取的貴族:“將鉑蘭諾所有的貴族聚集起來,我們就可以得到一支血統高貴、舉止優雅、勇敢得被老鼠嚇尿、能干得可以三天丟完大半個國家的舉世無雙偉大軍隊了!”
帕特魯斯瞥了一眼周圍的貴族,他們對于安德莉能出現在這樣的高檔宴會中極為不滿,話里話外都在嘲諷梅拉夫人的不懂禮數,梅拉鎮定自若地回以微笑,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絞緊了手帕。帕特魯斯微笑著說:“無妨,多參加幾次就習慣了,畢竟我可是鉑蘭諾最大的商人,我現在不也習慣了嗎?”侯爵稍稍提高了聲音,讓竊竊私語的諸位都能聽見。大廳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現在局促不安的是這些貴族了,他們擔心這位帝國最權勢驚人的商人是否會對他們不滿,畢竟大部分人來參加這個宴會,都是為了在侯爵面前賣個好。
梅拉感激地看了侯爵一眼,她微微屈膝行禮,接著便退開了,她還惦記著為安德莉更換衣妝。她們家是落魄貴族,父親天天念叨著過去的輝煌,告訴她貴族的種種禮儀,實際上他也沒經歷過,都是聽祖父說的,而梅拉懷疑祖父自己也沒有經歷過那些。在梅拉記憶中,他們家連可供變賣的家產都沒有了,只能靠著母親的那點陪嫁地產度日。母親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父親變賣這些僅有的家產,氣得父親整天罵她,說她不愧是平民的女兒,沒有一點格局。在梅拉看來,父親才是真正的短視,只能看見眼前的體面。
母親臨死前將地契塞給了她,要她保管好,千萬不能給她父親。父親找她旁敲側擊了好幾次,她什么也沒說。幸好父親還有那么點貴族自覺,沒有動手打過她。后來父親還是找到了她藏起來的地契,拿它換了一套體面的衣服和宴會的邀請函。父親從宴會上回來,醉醺醺的,卻很興奮,他握著她的手,反復地說著父親給她找了個好出路,說她可以像個貴族生活了。而她蹲在破舊的小屋門口,嚎啕大哭。安德莉就是那時候出現的,她穿著華麗的裙子,蹲在她旁邊,給她遞上一塊手帕。
父親所說的好出路終究是沒了下文,安德莉倒是經常找她,開開心心地和她平分自己的零用錢。安德莉是酒商的女兒,從小跟著父親,學習怎么做生意。父親跟別人討價還價,她在一邊向小孩子兜售自己準備的小玩意兒,然后高高興興地找到梅拉,鄭重其事地分給她一份。梅拉想跟著安德莉一起謀生,父親卻大發雷霆,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如同被施舍一般,靠安德莉的零用錢度日。
后來她才明白父親說的體面是怎么一回事。在安德莉的生日上,安德莉的父親聽說她抱怨完她那無用的父親,感嘆道,貴族怎么能連個體面衣服都沒有呢?變賣什么也要留下房子家具和衣服啊。這一切都沒了,空留一個頭銜,怎么告訴別人你是貴族呢?就算想找人脈,別人也不認啊。
于是她才明白,他們其實是徹徹底底的平民,無法變現的貴族頭銜其實就是平民,而父親其實并不是為了眼前的體面,他想靠著這最后的家產,真的做為貴族,參加一次貴族間的聚會,無論如何都要讓女兒重新回到上流的交際圈。他的女兒絕對不能碰商業,打上的商人的烙印,無論如何都不會被貴族認可了。
但梅拉最后還是嫁給了一個商人,她自作主張答應了查森斯的求婚,盡管父親希望她嫁給一個貴族。然而查森斯瞞著她捐錢買了個爵士,然后獻寶一樣到梅拉家,讓她父親看看那爵士的綬帶。父親老眼昏花,并不能看出捐錢買的爵士的綬帶和那些正經貴族的不同。他摸了很久,然后拉過她的手,把綬帶一圈一圈纏在她手上,連連說好。
搬到帝都之后,梅拉逐漸明白了貴族頭銜的重要性,盡管她的丈夫才是爵士,但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卻要用到她的姓氏,才能獲得一席之地。不明白貴族身份的重要性的話,她也不會這樣精心準備晚宴。但這不代表她認可貴族的一切行為,無論如何,安德莉永遠在查森斯家的宴會上有一個席位,安德莉應該和她一起經歷她生命中的一切喜悅。
梅拉離開后,大廳中重新熱鬧起來,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抨擊商人。帕特魯斯侯爵倒是有些興致缺缺,打算到一邊等著宴會開始。不過像他這樣地位的人大抵是閑不下來的,他剛端起一杯酒,就看見圣殿祭司向他走了過來。
拉普耐心地等待著女主人離開,才上前和侯爵搭話。他對剛剛的大型鬧劇并沒有什么想法,事實上,比起貴族他更喜歡商人。商人往往有錢,出手闊綽,去圣殿進禮總是準備了大量禮物;不像貴族,一擲千金倒還好,可惜多的卻是摳摳搜搜還一副施舍的姿態的傲慢人。
侯爵取了一杯酒水,似乎是打算離開那些想要與之攀談的人,于是拉普便走上前去,禮貌地問候道:“侯爵大人,許久不見。”事實上,他上一次看到帕特魯斯,還是十二年前的圣祭典禮,帕特魯斯難得來到帝都,參加圣祭,順便打理一下他安置在帝都的產業與他留在帝都的兒子。那場魔法的失控讓侯爵的鋪子損失不少,不過對于帕特魯斯來說不算什么。事后帝都的重建中,帕特魯斯爽快地拿出了一大筆錢來支援皇室,那筆錢的數額之大讓當時參加會議的大臣們都瞠目結舌,這也讓皇室不至于入不敷出。相應的,王也默許了他在帝都的商業布局。
帕特魯斯家族在沿海有上千年歷史了,他們的歷史比鉑蘭諾帝國更為悠久,寬闊而湍急的白江隔開了鉑蘭諾與帕特魯斯的領地。由于白江的存在,法拉諾才會選擇攻打索恩修斯家族的領地而不是帕特魯斯。和帝國的大多數家族不同,帕特魯斯是自己選擇加入鉑蘭諾的,自然,他們也有足夠的能力選擇抽身而去。帝國的九大家族總是不斷變化的,唯有帕特魯斯與駐守北境的加蘭兩者始終存在。帕特魯斯依靠其富饒,加蘭依靠其鎮守北方的軍功。
帕特魯斯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一下拉普,然后不冷不熱地開口:“祭司大人有什么吩咐?”拉普臉上的笑意僵住了,然后略微無奈地說:“侯爵大人這說的什么話,難道我來打個招呼都不行了嗎?”帕特魯斯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漫不經心地回答:“拉普祭司,你的那些算盤我不在乎,只要不損害到我在帝國境內的利益,我絕不會插手你們的事。所以,拉攏什么的,免談了。”
他這話沒錯,帕特魯斯從來不介入帝國內部的勾心斗角,當初他們加入帝國,是以帕特魯斯的沿海港口換取帝國內部的行商特權。阿斯莫德大陸東部沿海有七個大港口,索恩修斯擁有其中五個,剩下兩個都是帕特魯斯的。帕特魯斯贈與帝國一個港口,特許帝國的貨物從此流通,另一個則是帕特魯斯自己的。據拉普所知,在去年一年,這個帝國僅有的港口便為帝國貢獻了八分之一的年收入,這還不算帝國各地到港口的航路所帶來的好處以及港口交易的稅收。帕特魯斯是帝國最大的鹽商,靠海的帕特魯斯可以為帝國提供足量而又物美價廉的海鹽,這極大地打擊了帝國內部的私鹽交易。法拉諾執政二十多年期間,港口和鹽商哄抬鹽價一直是他的心病,不想他死后不到十年,就因為帕特魯斯家族的加入全部解決了。法拉諾王死后十年期間換了三四個王,國家一度動亂不堪,帕特魯斯家族帶著大筆金錢與物資加入了帝國,使得帝國迅速穩定下來。
這樣的帕特魯斯家族沒有理由要摻和拉普的勃勃野心。但是拉普必須拉攏到侯爵,他已經別無選擇,哪怕只是為了保住自己。拉普想不到王會這么早確立王儲,在他看來讓丟利恩和檀伽羅互相制衡才是上策。可這是紅魔女從一位為她著迷的親王口中套到的,王室內部不可能對這件事亂下定論。黑魔女幾天之前突然消失,從他無法提供元素之石的那一刻,盟約就已經破碎了。先覺者私自動用了傳送陣,不知去了哪里,王突然的立儲想法讓他的所有謀劃都一團糟。各地教會遠離圣殿,加上帝國監管,完全無法調集人手趕來帝都。而且,就算他能聚集一支軍隊,也不會是檀伽羅的對手。
想到這里,他不覺有些恨瑟西,檀伽羅本人的強大尚且有機可乘,可瑟西偏偏為他尋得一條巨龍,沒有哪只軍隊能夠擊敗巨龍。
拉普只能說道:“侯爵的港口為帝國謀利頗多,幾乎可以說是帝國的搖錢樹了。”“是啊,從海路可以很方便地與南方諸國進行貿易,只是我這個港口還是偏北了些,如果能得到索恩修斯家族的港口,那么商貿應該會更方便吧?更不用提索恩修斯家族有東阿斯莫德大陸最大的金礦,足夠為一切商業活動做擔保了。如果索恩修斯家族能和帝國合作,那是最好不過了。”帕特魯斯含笑說道,抿了一口紅酒。
老狐貍!拉普心下罵道,他想暗示索恩修斯家族的威脅,繼而可以提到三皇子似乎和索恩修斯家族交好,怕是對帕特魯斯的商務有影響。沒想到帕特魯斯幾句話把索恩修斯摘得干干凈凈,并且表示熱切歡迎與索恩修斯家族的商務合作。索恩修斯家族那號稱“璀璨之泉”的金礦還用你說!大陸數千年來哪個統治者大領主不垂涎?!
拉普心里有些沒底,他之前并未與凱瑞亞·帕特魯斯有過多交集,侯爵連給圣殿的進禮都是讓留在帝都的幼子送的。現在只能希望紅魔女的魅惑之術能對侯爵起作用了。
侯爵忽然笑了幾聲,調侃道:“祭司大人,您真的想保全自己的話,當初做事就應該小心一點,畢竟,誰知道您得罪的那位,是不是最后坐在王位上的那位呢?”拉普毫不懷疑帕特魯斯的消息靈通,貴族們生活奢侈,但是他們繼承的財產往往不夠他們維持排場,數次變賣就會一貧如洗。就拉普所知,王室的幾位親王欠侯爵的,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當然,侯爵并非慈善家,他辛辛苦苦賺的錢也不是用來替帝國供養貴族的,倒不如說,他自己就是收購各位貴族家產的最大主顧。只要與幾位重要人物打好關系,帝國發生的一切就會源源不斷地傳到他的耳中。
“當然,祭司大人,也可以試著獲得我們尊貴的莫蘭伯爵夫人的青睞。”侯爵把揶揄完整說完,終于心滿意足地獲得了寧靜,可以自己一個人在角落打盹了。在場的所有貴客,都是商業上的廢物,他從他們身上撈不到一點好處,倒不如讓他們廢物下去,這樣遲早有一天他能買到他們的所有家產。總之女兒的夫家已經考察完畢,公公是有點不懂貴族禮數,不過他也不太喜歡,大體是個會謀生的,比抱著家徽窮困潦倒的真貴族好多了;而且未來的婆婆禮數周全舉止得體,而且為人不忘本,女兒嫁到這里,總歸不會沾染什么壞習氣。既然這樣,他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不如坐在角落打個盹兒。
拉普無奈地看著侯爵慢慢踱步到角落,雖然交涉失敗,但他倒是不討厭侯爵,實際上,和帕特魯斯侯爵談話比和其他任何人都輕松多了,干凈利落,直截了當。
一邊一直低頭的侍從見他們交談完畢,上前輕聲詢問:“祭司大人,現在?”侍從湖藍的眼睛明澈而溫柔,他彬彬有禮,身材修長,正是莫瑞斯。拉普思索了一下,微微搖頭,吩咐道:“在侯爵沒有明確立場的情況下拉他下水只會是讓他與我們為敵,這樣不劃算。”莫瑞斯繼續詢問:“那么,我應該把那東西處理掉嗎?”拉普目光移向門口,慢悠悠地說:“紅魔女的禮服不知道做得怎么樣了,莫瑞斯,你過會兒去那家店看看吧。”莫瑞斯尚有不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低頭退了下去。
拉普微笑著朝著姍姍來遲的兩位貴客走了過去。
莫蘭伯爵夫人穿著端莊華貴的墨綠色禮裙,純銀的花紋蜿蜒在裙擺上,垂下成為流蘇。她帶著純白的真絲手套,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絲繡手袋,小顆的渾圓珍珠串成的鏈子垂在手袋上。夫人戴著一頂小小的黑色帽子,帽子邊緣垂著幾寸長的網紗,朦朦朧朧地掩蓋住夫人端麗的容顏。夫人并沒有戴過多首飾,只戴了一條銀項鏈,項鏈的墜子是一顆水滴形的藍寶石。與大廳中各位貴婦繁重花哨的裙子帽子相比,夫人的打扮既簡約又時髦。
于是貴婦們紛紛嫉妒起來,她們看著自己層層疊疊的裙子,里面加了半公斤的鐵絲來固定裙擺形狀,又看了看自己密密麻麻插滿羽毛水果的發髻,覺得哪兒哪兒都別扭,莫蘭夫人果然總是引領潮流。她們用扇子掩住嘴,想著回去要磨著丈夫,她們也要絲繡手袋,也要帶網紗的小帽子,也要那樣的禮裙。先生們倒是松了一口氣,在他們看來,夫人的手袋帽子裙子可比妻子那堆得像小山的頭發省心多了。
與莫蘭夫人一同來的是她的妹妹瑞里安多伯爵貝瑞拉夫人。貝瑞拉比姐姐活潑得多,她穿著酒紅色的長裙,帶著黑手套。貝瑞拉的裙子里并沒有裙撐,走起來裙子就像流淌著的紅酒海洋,看著就有些微醺了。貝瑞拉的頭發在兩邊編出紋樣,又在腦后匯集成一束,編成了長長的辮子。貝瑞拉帶著一頂銀制的頭冠,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首飾,只在領口別了一朵白薔薇。貝瑞拉眉眼精致,卻并不溫婉,她神采飛揚,張揚而熱烈,微抬著頭,款款走進大廳。
姐妹倆人可以說是帝國目前最好的結婚對象了——富有而美貌,身份高貴,有大量領地,而且喪偶,或者即將喪偶。
莫蘭夫人是雷爾伯爵的妻子,雷爾伯爵之前在北境的暴風雪中受了重傷,目前還臥病在床,據說可能今年年底就要去了。伯爵沒有子嗣,也沒有其他親人,如果王室不收回爵位與領地,那么夫人就是伯爵家產的繼承人了。但是王室大概率會收回爵位和領地,即便這樣,夫人也會得到一大筆財產和幾個莊園。有人私下估算過,夫人可能能拿到一萬金克朗的財產和五個富饒的莊園,更不用說她如果出嫁,她的妹妹會為她準備的豐厚嫁妝。這對于一個年輕的寡婦——不,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一筆巨款了。不少落魄而短衣少食的貴族都想碰碰運氣:待出閣的富有貴族小姐他們沒有機會,如今一個寡婦他們總該有機會了。
貝瑞拉的身價比姐姐更高,她繼承了來自父親的爵位——她們的父親原先是雙爵位,但是世襲的只有瑞里安多那片土地的爵位。她的未婚夫是一位從男爵,可惜在一次打獵中不幸喪生,于是貝瑞拉還未結婚便成了寡婦。貝瑞拉的行情比姐姐好點,但也僅僅是好點。擁有爵位的她隨時可能被做為獎品,賜婚給王想要示好的某位騎士,甚至可能需要她自己出婚姻稅*。這樣一來諸位單身的先生們也不敢輕易向她示愛了。
單身的先生們都把莫蘭夫人做為自己的獵物,而且每個人都志在必得。可惜從沒人問一問兩位女士的想法,問一問她們愿不愿意出嫁。
只是男士們還沒有來得及搭訕,拉普祭司已經迎了上去。夫人們見祭司走了過來,都微微屈膝行禮。拉普當然不會是她們的追求者,不說他沒有這個心思,就算有,圣殿的戒律也不允許,但是與身份高貴的女士打招呼總歸沒錯。
莫蘭夫人只是行了個禮,便安靜地待在一邊,讓更為尊貴的妹妹開口說話了。貝瑞拉笑意盈盈地問好:“沒想到祭司大人也會屈尊蒞臨,聽說這次舞女是圣殿為圣祭典禮特地請的,我可要提前大飽眼福了。”她看著拉普,輕輕抬起一只手。拉普握著她的手,在唇邊碰了一下,便很快松開,他也是一臉笑意:“夫人這是哪里的話,之前的舞女大多有些年長了,精力怕是應付不來圣祭這樣的大活動了。這新找的一批也沒檢驗過,只好借爵士的晚宴看看怎么樣,不行的話,還是得讓原先的那批再跳一年了。倒是我,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夫人,倒是意外驚喜了。”
貝瑞拉翡翠綠的眸子掃視了一圈大廳,笑意不減:“那么多人希望我來,我怎么好意思拂了他們的小心思呢?”拉普了然地笑了笑,不再過問。
梅拉夫人替安德莉重新打扮完畢,安置好她的位置,又急急趕到大廳。她看到貝瑞拉姐妹,臉上浮出欣喜,快步走上前,親親熱熱地挽著她們的手,親昵地說:“莫拉,貝蒂,你們怎么才來。”拉普聽到這昵稱有些詫異,梅拉夫人與貝瑞拉姐妹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對此他只能感慨一句“女人的友誼”。梅拉看見拉普,連忙放下貝瑞拉姐妹的手,向拉普行了禮。拉普也不愿打攪這三位好朋友的聚會,含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打算先行離開。
畢竟打擾淑女們的會面是罪無可恕的。
可惜偏偏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貝瑞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在這個宴會上的都是貴族,但是這位青年身上沒有家徽也沒有勛章,只有一條騎士綬帶,被當做腰帶系在腰上,衣服很整潔,但是料子很普通,盡管很小心,但是他手套手腕處的磨損還是不時地露出來。拉普推測他是一位無地騎士,只是不知道這位無地騎士怎么也能進來。這里大多是子爵和男爵,甚至有幾位伯爵,從男爵都少見,騎士更是只有幾位戰功赫赫的大騎士,這位無地騎士進來,查森斯爵士真的不怕沒收到邀請的貴族記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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