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今天就一章。】
關(guān)西大戰(zhàn)在即,而京城中卻被爭風(fēng)吃醋的緋聞鬧得沸反盈天。韓岡、周南還有自己弟弟之間的糾葛,趙頊本是當作趣聞軼事在聽。但這兩天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士大夫中甚至開始有了指責(zé)趙顥的聲音——要知道,趙顥無事去逛教坊司,之前都是被朝官們視而不見的。
這讓趙頊心中有些煩悶。因為他很清楚,再過不久,御史臺就要蹦出來說話了,然后朝堂就是一片亂,各派借機攻擊政敵——要引經(jīng)據(jù)典的將毫無關(guān)系的兩件事拉扯在一起,正是文人的特長。而趙頊真正在意的橫山戰(zhàn)事,反而沒人去在意了。
從御桌桌面堆得老高的文山頂上,趙頊拿過一本奏章。先看了看姓名,是中書章惇的文字。王安石手下的得力之人,趙頊想著,這人該是能說些正事。可他展開了只看了兩眼,臉上怒容頓起,甩手就把章惇的奏章丟飛了出去。忙得今日輪值而隨侍在殿上的王中正,躡手躡腳的跑過去把奏章?lián)旎貋怼?
“亂來!”趙頊很少發(fā)火罵人,現(xiàn)在的語氣已經(jīng)夠重了。
章惇竟是奏請他下旨將周南賜給韓岡,以息眾論。‘還嫌不夠亂嗎?!’趙頊也不笨,一旦他照著章惇的話來做,可就是變成他親自出面,證實韓岡和趙顥的爭風(fēng)吃醋是確有其事。
姑且不論這樣做,必然會讓朝臣對趙顥群起而攻,根本做不到息事寧人。那章惇他可是中書五房檢正公事,正事不理,反而在這等事上做文章,政事堂中的公事有這么清閑嗎?
但氣了一陣,趙頊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他平素里見章惇的時候雖少,其少年時的無行之舉也聽說過,但不論從他自己的觀察,還是他人的評論中,章惇都絕不是如此愚蠢之輩。
趙頊沖王中正伸手示意,讓他把章惇的奏章再拿過來。重新從頭到尾細細一讀,頓時恍然。章惇寫得實在有些隱晦,但分明是攛掇著趙頊,趁著如今的大好時機,把他的兩個弟弟請出宮中。
章惇的提議,讓趙頊心中五味雜陳。他對自己的弟妹還是很有感情的。他出生時,父親趙曙也不過是個郡王家的第十三個兒子,不能繼承親王的封爵,而繼承皇位更是遙不可及。因而他趙頊也只是普通的宗室子弟,一母同胞的幾個兄妹,一起讀書、游戲,與普通的平民沒有兩樣。直到趙頊過了十歲之后,才開始漸漸有傳言說,仁宗皇帝要立他的爹爹為皇儲,從那時起,他才被人看重起來。
如今趙頊由偏遠宗室成為了天子,情況已不同于以往。幼年時的情誼仍在,兄弟姊妹之間關(guān)系還是不差。可是作為皇帝,趙頊對自己皇位的看重,也是天然存在。
趙頊到現(xiàn)在還沒有兒子,而兩個弟弟就住在宮中。從好處想,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空出來的位子立馬就有人能填補上,不會壞了國事。但往壞處想呢?未必沒有人惦記他現(xiàn)在統(tǒng)御億兆萬民的權(quán)柄。
兩個弟弟,就在背后緊緊逼著,讓趙頊有時候都覺得背心發(fā)涼。尤其是最得母親疼愛的二弟,趙頊更是心中暗帶了幾分提防。
當初章辟光上書說,兩名皇弟已經(jīng)成年,理應(yīng)建邸出宮。當這番話傳入宮中后,四弟趙覠當即就請求離宮,但二弟趙顥卻沒有說過半句。而接下來就是母親大怒,逼著他將章辟光貶到偏遠小郡去做官。
二弟的心思,趙頊隱隱的有些察覺。趙顥處在現(xiàn)在的位置上,離九五尊位只有一步之遙,有這個心思也不足為奇。
但趙頊現(xiàn)在拿著章惇的奏疏,想了又想,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再次丟到了一邊去。再怎么說都是自己的親弟弟,趙頊還是不想做得太過分。
“官家!”王中正叫了趙頊一聲,“陳衍求見。”
趙頊放棄了拿取新的奏章,道:“……讓他進來。”
高太后身邊的親信內(nèi)侍陳衍聞聲便進了殿中。
等陳衍行過禮后,趙頊便問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請官家不要太過操勞,保重御體。另外,若是官家有閑,還請至保慈宮一行。”
陳衍的轉(zhuǎn)述,當不是自己母親的原話,天下重孝,母親對兒子也用不著說請,再生疏也是一樣。
趙頊的確是與他的生母有些疏離,反倒是跟他的名義上的祖母感情不差。當初過繼來的英宗皇帝為了追贈生父濮王,而跟要維護仁宗地位的曹太皇針鋒相對,朝堂上分裂成兩派互相攻擊,幾乎鬧到要廢立天子的地步。那時就是時任穎王的趙頊到曹太皇面前晨昏定省,彌合兩邊的關(guān)系。
而趙頊登基后,曾經(jīng)有一次身穿金甲,跑到曹太皇那里,問自己穿這套甲胄好不好。只看他去問太皇太后,而不是到自己母親那里去展示,就可見趙頊心中的親疏關(guān)系。
不過一點疏離感,并沒有影響到趙頊對母親的孝心。隨即放下手上國事,由陳衍、王中正一起陪同,前往高太后所居的保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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