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昆討不討韓相公喜歡，那是他的事，我們只求他能把他的分內(nèi)事做好就行！”
一個洪亮得能震動屋瓦的聲音傳進廳來。種樸等人紛紛起身，向著大踏步跨進廳中的綏德主帥行禮。
種諤大步走到沙盤邊，望著用蜜蠟雕出的重重山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洞，都是一次次推演留下來的的痕跡。即將領(lǐng)軍北征的大將笑了，為自己子侄的勤力而高興。
他回轉(zhuǎn)身，一手指著橫山的層巒疊嶂，高聲喝問：“自好水川之后，至奪綏德為止，我大宋在此處可有分毫進取？”
幾人微一猶豫，便同時搖頭：“沒有！”
“可有攻奪一座西賊重鎮(zhèn)？！”
更為響亮的回答齊聲響起：“沒有！”
種諤的笑容更為自負，放聲道：“所以說……這三十年來，我們將是第一支重返橫山深處的皇宋官軍！”
“三十年了……我們已經(jīng)隱忍了三十年了！”
自從三十年前，韓琦主導(dǎo)的北進攻勢，因為任福慘敗于好水川而宣告終止。范仲淹倡導(dǎo)的堡壘防御，便成了對夏戰(zhàn)略中不可撼動的圭臬。陜西、河?xùn)|兩地的戰(zhàn)局，便一直都是西夏攻，大宋守。偶爾的反擊，也不過是戰(zhàn)術(shù)性的攻勢，往往一攻即退，再無長力可言。
這三十年來，為了守衛(wèi)綿延數(shù)千里的防線，每年投進去的各項開支，吞吃掉了全國總軍費的四成；林林總總的徭役、兵役，也幾乎耗盡了陜西的民力。但即便困厄如此，朝中諸公還是反對任何進取之策。
三年前，種諤得到天子的密旨，費盡心力，引得西夏綏德守將嵬名山來投。而這個功勞，在樞密院被定性為貪求邊功、無端生事，因為將其降罪奪職，連居中聯(lián)絡(luò)天子的高遵裕也受了牽連，一同被降職。要不是郭逵堅持，連綏德城都會被文彥博給還回去。
在樞密院的諸公眼中，年年巨額的軍費支出，加上捱打后，還要腆著臉送給西夏人幾十萬歲幣，都比不上天子繞過樞密院，直接命令地方武將的危險。種諤時常在想，是不是這不要臉的事做久了，就會成為習(xí)慣。
范文正當初因為大宋軍力不振，所以才選擇了保守的戰(zhàn)略，到了如今卻成了不能觸動的規(guī)矩，任何想振作一番的將帥，都會遭到樞密院的打擊
豈不知事過境遷，時勢更易，如今的局面已經(jīng)不是當年元昊崛起時可比。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寨三次慘敗耗盡的西軍精銳，如今經(jīng)過了三十年的時間，也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了過來。該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幸好圣天子在位，又有韓相公的全力支持，我們才有放手施為的機會！”在種諤的心中，他才是橫山戰(zhàn)略的主帥，而韓絳的作用則僅僅是坐鎮(zhèn)后方。“今年夏時，西賊雖在羅兀筑了一座寨堡。卻不過是個不及百步的寨子，最多也只能做一做烽火臺。由此可見他們的對羅兀并沒有重視起來。而我們這一邊，雖非雪夜?jié)摮霰テ洳灰猓囟ㄊ浅龊跤谖髻\意料之外。”
忽略了作為閑雜人等的折可適，種諤憤憤不平的對著種建中、種樸說道：“你們的祖父，在軍中辛苦了一輩子，世人皆將他與狄青齊名并稱。無論是范文正【范仲淹】，還是歐陽永叔【歐陽修】，都是把你們的祖父與狄青并排寫在奏疏上。但如此功績、如此才能，卻連橫班都沒入過！
好不容易設(shè)計離間了李元昊和他手下的大將野利旺榮、野利遇乞兩兄弟，讓李元昊將兩人冤殺，卻還給龐藉給抹去了功勞。你們的大伯去京中評理，又給強押了出來。——當時有人說這是冒功。但他們也不想想，若非真有其事，你們大伯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去京城跟一位宰相過不去？”
“但今次不同了，有韓相公全力支持，又有早早的報予天子，沒人能吞沒我們的功賞。”種諤緊緊握拳，“整頓兵馬，兵發(fā)羅兀，要將這百多年來的恩恩怨怨，親手結(jié)束在我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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