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漸漸熄滅，令人舒服的火光消失后，寒冷的月光再次取得主導地位。刺鼻的氣味在重歸于寂靜的大教堂揮之不去，澤林提著劍，腿部綁上一圈用清水清洗后較為干凈的布條，哪怕是狩魔獵人也不會希望遇到傷口感染，至今沒有能治愈細菌感染的藥物，魔藥或者法術，唯一的辦法就是完全切除后喝下加速身體恢復的魔藥或接受魔法治療，有些草藥也能做到相同的效果，但非常緩慢，許多病人在藥劑發揮效果前就會死在各種并發癥。這里沒有術士，也沒有可以采集的草藥，澤林不希望遇到麻煩

至于阿梅利亞，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此時女孩看起來并不好看，身上的皮膚一片紅一片黑，紅的地方應該是擦傷燒傷的紅腫，黑的地方則是被煙塵熏黑。身體和胸部一樣嬌小，似乎很年輕。她的長發一直鋪到腰間，漂亮的亮銀色，但發梢被高溫烤卷，顯得異常混亂。狩魔獵人半跪在女孩身邊，她身上的白色長袍早就因變形而破碎，全身一絲不掛，不過這更能讓澤林看清楚她身上的傷痕

阿梅利亞的嘴唇發白，下顎處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應該是澤林第一擊用銀劍留下的，上半身也有些燒傷所留下的疤痕，多虧她剛剛在戰斗時對自己使用過貌似有恢復效果的魔法，否則澤林很擔心她是否會在醒過來之前死于外傷感染。不過和她兩腿上的劍傷比起來，這點傷口疤痕根本不能叫傷。腿上的傷口很深，如果不是傷口焦黑的肌肉，估計可以看到骨頭，想要治好很難，說不定需要截肢，或許治愈教會的醫生能幫她們的主教

澤林脫下手套，把劍放在自己能隨時使用的地方。他把阿梅利亞的右手從胸口間挪開，整體擺成一種平躺的姿勢，這有利于呼吸。順便他還看到對方一直保護的東西一枚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金色圓盤。雖然處于昏迷狀態，女孩的右手卻依然緊緊的抓著它，但澤林沒有去檢查圓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狩魔獵人小心翼翼的掀起對方的嘴唇檢查起來

牙齒很正常，是人類的模樣，不是怪物的利齒。掰開嘴，里面的舌頭也是，和人類一模一樣

放開手，澤林彎過身去看她攤開的左手。指甲里有許多泥土，斷裂不全，滿是血跡。澤林沒有被她用爪子擊過，但血跡不算過于陳舊，可能再次之前有名倒霉的家伙進入過大教堂，至于他的下場，估計到周圍找找應該能找到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

但這是正常人類的手，再正常不過

貌似……成功了？

嘆了口氣，他提起銀劍走向教堂大門處。布袋還在那里安安靜靜的躺著，澤林將它拾起來，解開系住布袋口的麻繩向里望去，左邊的食物沒有問題，右邊的魔藥劍油同樣也是，這不由得讓他松了口氣。雖然草藥被扔掉許多，烈酒一個沒剩下，但只要成品還在，不會再陷入苦戰，省著點用撐過接下來的時間還是沒問題的，特別是食物，狩魔獵人開始對這里的食物安全產生懷疑，特別是在這個獸化癥瘟疫肆虐的地方

等他走回去的時候，阿梅利亞已經漸漸睜開眼睛，發散的視線逐漸焦距到附近唯一的人影。她的嘴微微張開，就這樣看著他，而澤林無視女主教的目光，跪坐在地上，把一個剛才從地上找到只破碎了一半的酒瓶擺到面前，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滴了幾滴白蜂蜜魔藥

“我以為……你會讓我解脫……”

阿梅利亞的聲音和之前她念禱詞時一樣空靈，可里面充滿了絕望，并非神圣感的空靈，只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澤林沒有說話，他把魔藥瓶收回腰間，隨后拿出水壺向碎瓶灌水，還能夠盛下一些水，用來稀釋魔藥足夠了。他現在沒有空瓶子，只能用碎瓶

“……沒有希望了……這個夜晚永遠都過不去…….什么都沒有……”阿梅利亞低聲念叨，澤林依舊對她不理不睬，最終，女代理人似乎感到困倦，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沒過多久，澤林完成手的調配，端著這個破瓶子面向女孩，盡量不讓里面的液體流出來

“你真的想死嗎”

“……”

這次換成阿梅利亞沉默了

“聽著，解脫，我對這個詞的理解比你深刻。如果你在火焰熄滅后還是一副怪物的模樣，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但你不是”澤林將瓶子放在阿梅利亞手邊“人們喜歡想象、創造怪物，他們會編出許多虛假的怪物，比如矮人是從黑暗誕生的邪惡生物，地精是會偷吃人類小孩的怪物，明明可以解決的人卻非要殺掉他，還自我安慰道我是在讓他解脫，是解脫，是善行，你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嗎”

阿梅利亞迷茫的眼睛盯著他

“因為那可以讓他們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可怕。當他們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他們會騙人、偷東西、打老婆、餓死老太太、用斧頭砍死困在陷阱里的狐貍，或者為了賺取幾枚金幣用亂箭射死世上最后一只獨角獸，為了二十枚銀幣出賣自己最敬愛的人。他們寧愿相信，和他們自己比起來，清晨在民宅出沒的茉拉，迷霧帶領迷路小孩走出困境的地精，要可怕得多。這可以讓他們心里覺得舒服一些，日子也比較過得下去”

阿梅利亞的視線移動到澤林手邊的銀劍上，月光的映照下，劍身反射出寒冷而又純凈的光芒，明明是殺人的利器，卻比神像更加圣潔

“我不是奧森福特學院的醫學碩士，也不是草藥醫生的學徒，老師教授給我都是殺人殺怪物的技巧。如何對付野獸，如何對付構造體，如何對付詛咒生物，如何對付食尸生物，如何對付……想要殺死你的人類。瘟疫不是我能對付的范圍，我不清楚獸化癥變異的過程，但我見到了你變身的模樣”澤林深吸一口氣，他像是對阿梅利亞解釋，又像是在警告自己“有些怪物我是不會殺的，那些不會對人類造成危害的怪物和可以拯救的被詛咒者……如果我見到長相丑陋，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生物就一劍砍下去，那么我和怪物又有什么不同呢”

阿梅利亞的視線最終停在澤林的手上。這是一個有許多皺褶的手掌，手指因長時間握劍有許多手繭，現在，這只握劍的手端著一瓶藥劑

“喝了這個，它可以清除血液的毒素，我不清楚對你是否有效，但可以確定，這些量不會殺死你，我控制的很好”

“……我知道了，我會喝”

阿梅利亞好像嘆了口氣，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拜托幫我找一件衣服，足夠大的布料也好，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