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今天是個雙休日，金藝后街還算熱鬧，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學生和游客，以及少數幾個背著手踱步走著的老油條，晏磬書特意選了一個靠近入口的位置，就是為了能盡量看清進來的人群，可遺憾的是，始終沒有外國面孔的人來往。

“就你這樣的新手，是別指望能開張了，真以為古玩市場好混呀。”尖細嗓音同樣一上午什么都沒有賣出去，將氣撒在了晏磬書的身上，不停地冷嘲熱諷。

“我不缺錢，也不想在這地攤上混，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別和我搭話了行不？”晏磬書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一個早上任務始終沒有進展，他準備不充分，也沒有帶著遮陽的東西，火熱的陽光已經曬得他滿臉通紅，人也有些暈乎乎的了，他叫來推著自行車在攤位間售賣飲料的商販，買了一瓶礦泉水澆在頭上，才稍微恢復了些理智。

“你這招牌倒是有趣，這金藝后街的小販還會英文呢。”正當晏磬書打算先收攤去吃午飯時，兩個身形矮小的男子出現在晏磬書的攤位前。

“maeda，whatdoyouthink？”（前田君，你怎么看？）這兩人里竟有一人是r國人，晏磬書看這個兩人的身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這就是中國的瓷器？看上去遠不如我們r國的有田燒。”（以下英文均顯示為中文）這個叫前田的男子蹲下瞟了幾眼晏磬書的瓷碗，一臉不屑。

所謂有田燒，就是r國佐賀縣有田町為中心出的瓷器，與景德鎮瓷較為相似，在江戶時代早中期時，有田是r國唯一一個制造瓷器的地方，為因戰亂被帶回r國的高麗陶工李參平因發現有田的泉山處的陶石最為適合制作陶瓷，就在這制窯燒陶，使有田成為了當時r國陶瓷業的中心，

“前田君，這里的小販詭計多端，經常弄些贗品來糊弄人，這瓷器雖然簡陋，但也不要以偏概全嘛，要不我帶你去秋雨軒看看，里面都是我國的精品瓷。”同行的男子倒也不算是崇洋媚外的，雖然貶低了晏磬書的茶碗，但也勉強算是公正。

“哼，我大r國的匠人都遵守工匠精神，才不會像你們這里那樣弄虛作假，我看z國的瓷器都是嘩眾取寵，r國的瓷器才是如今國際上流傳最廣的，陶瓷還有個叫china的術語，如今不如改成japan。”r國男子一臉傲慢。

r國男子的話晏磬書不能完全不贊同，清朝閉關鎖國后，東印度公司便將貿易對象轉向了r國，rb瓷器迅速占據了部分歐洲市場，再加上明治維新后，r國逐漸轉向資本主義國家，對瓷器的營銷確實較中國更加完善，而且中國的古玩市場確實魚龍混雜，缺乏妥善的管理，但這是z國內部的事，人們也試圖改善這種現象，但被這r國人說出來，那晏磬書就不愿意了。

“你說我這是贗品，你敢保證嗎？我們可以去秋雨軒的鑒定處當面對質，我這可是民國瓷畫大師羅仲林的作品，看這線條勾畫，顏色的配置，可比你們大紅大綠的有田燒美多了。”

羅仲林是光緒到民國早期的瓷畫大師，以繪制人物畫出名，號吟香主人，又號湖山居士，為江西瓷業公司留下了大量作品。

這件羅仲林繪制的瓷碗，口沿鎏金包邊，碗腹繪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國古代人物形象，兩人似為夫妻，端坐在松樹下，男子捧書苦讀，女子為其添茶倒水，兩人四目相望，滿是溫情與愛意，極為傳神，顏色用料皆為水墨、淡赭等色，色調淡雅清新，將夫妻之間的生活情趣充分顯現。

“你個小販懂些什么？有田燒的赤繪瓷名聲享譽海外，那可是連英國、法國都競相仿制的瓷器，你個小小的民國瓷器怎么能比。”前田輕笑出聲，俯視著席地而坐的晏磬書，仿佛連矮小的身材都變得高大起來。

“那你知道你們的赤繪瓷可是從我們z國學來的？”晏磬書答得不急不緩。

眾所周知，r國的許多文化都是傳承了z國文化發展而來的，有田燒的赤繪瓷也是如此，赤繪瓷并不是指紅色釉瓷，而是受到了z國五彩瓷的影響，柿右衛門父子從z國進口顏料，不斷試驗燒制，最后燒成了絢麗多彩的赤繪瓷，以紅黃綠藍等色彩在奶白色的胎體上繪涂，紋飾多樣，有花鳥、山水、人物等，1644年赤繪瓷燒成后，便取代了因閉關鎖國而數量減少的中國瓷器，填補了歐美瓷器市場的空缺，由于其絢麗的色彩吸引了歐美收藏家的喜愛，多國紛紛仿制，使赤繪瓷走上了巔峰。

“若不是我們z國讓你們，你們的瓷器怎么可能那么快占據市場。”雖然這“讓”是閉關鎖國所致，但晏磬書仍說得理直氣壯。

“你…”前田無力反駁，只能倔強地站著，臉上青筋暴起。

“哥們，算了吧，我代他道歉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前田君是從rb來的商人，性子傲踞，我也不爽他，但他要和我們公司談合作的，要是惹惱了他，我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你就看在同為z國人的面子上，放他一回吧。”陪伴著前田的z國青年看著形勢不對，忙用中文對晏磬書說道。

要不是這前田咄咄逼人，晏磬書本就無意與他爭執，他還要想著賣茶碗呢，雖然不報什么希望，但他還是對傻站在他前面的前田問了一句：“要買嗎？只要9998元人民幣，z國瓷器帶回家。”

前田像是噎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嗔怒地瞪了晏磬書一眼，拉著陪同青年，一甩頭離開了金藝后街。

“你看吧，不懂我們說話的藝術，讓潛在肥羊溜走了。”一旁的尖細嗓音雖然聽不懂晏磬書他們的交談，但他看到前田離開時氣憤的樣子，就知道晏磬書是說了什么讓這肥羊不開心了，見不得別人好的他從一開始前田到來后，就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晏磬書將茶碗賣了出去，如今，看著交易黃了，他自然興高采烈的像是自己開張了一樣。

“你有本事你去和他們說。”晏磬書對自己在這里租攤的決定無比后悔，攤上個那么小心眼的鄰居，真不知道粗粒嗓門是怎么和他相處的，他不斷告訴自己，就再忍一下午，之后就可以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