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只用眼睛一掃,便將所有的東西盡收眼底,心里便也有數了,吳夫人不懂人情世故,但感謝自己的心果然十分誠懇,綢緞是上等綢緞,點心是虎臺縣最好的飄香居的,又用最貴的盒子,再想到自己收起來的小包袱,這份謝禮應該用了百兩銀子上下吧。
也許大家都以為堂堂的盧指揮僉事原配夫人,花一百兩銀子不算什么,但是寧婉卻知道吳夫人是沒有錢的。盧家所有的家產錢財都掌握在周夫人的手中,盧夫人只不過每月拿著二十兩月例銀子過活而已。
若是在三家村的村民來看,每月二十兩銀子,三家村的人家一輩子也未必能攢得到這么一筆巨款,還不是綽綽有余?但其實并非如此。
三家村的生活清貧自不待言,但花銷亦十分地少,除了婚喪嫁娶的大事,一年到頭吃的糧食、果蔬都是自家產的,只買些針頭線腦的,過年扯幾尺布做衣服而已。
但是吳夫人卻不同,她雖然在老宅里不出門與人應酬,但柴米油鹽樣樣都要買,兒子習武讀書更要用銀錢,她又有病,看病買藥也是一大筆,雖然生活比三家村人好些,但花銷亦大,剩不下多少錢。
總之,吳夫人辦的謝禮應該是盡了力的。
當然,吳夫人固然盡力,但寧婉收下這禮也心安理得,她救了瘸子將軍,保住了他的腿,不管怎么算也當得起一百兩銀子。
而且家里也確實需要錢,就在這一霎間,她已經想好了每一樣東西的用處。
因此,寧婉上前將兩盒子點心拿起來遞給娘,卻將其余的收了起來。于氏便明白了,笑著讓大家,“大家都嘗嘗吧,畢竟是從虎臺縣帶來的。”
村里人都盼著這時候呢,每人都上前取了一塊,又有的家沒人來的,于氏便也替他們拿了出來,讓人帶過去,不肯忘記村里的每一家,這在三家村便是極得體的舉止了,大家得了點心便也知趣地慢慢散去了。
就在人差不多散盡的時候,三老太太帶著拴兒走了進來,一臉的笑意,“哎呦,我聽說婉兒救了貴人,那家送來了厚禮?”
于氏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然后重新坐下了,就是軟弱如她,在知道三房騙了自家,又欠了幾石糧食不還之后,也能挺起腰桿子面對原來她最懼怕的三嬸娘了。
二人抬不過一個理字,先前怕三嬸娘是因為她對丈夫有恩,現在恩早沒有了,反倒成了怨恨,于氏便瞧不起她了,因此坐得直直的,微笑著說:“三嬸娘坐吧,其實也夠不上救人,不過是幫了點小忙,但貴人卻極在意禮數一定來感謝。至于送來的東西,自然是好的。”說著拿起一塊點心遞給拴兒,“吃吧。”
拴兒也與三嬸娘一樣,與先前不同了,進門沒有像以往一樣公然大吵大鬧,估計是被大人教導過。現在接了點心,兩口塞進了嘴里,卻被這從沒吃過的美味吸引住了,又恢復了原來的討厭模樣,轉眼撲向點心盒子,“我還要吃!”
寧婉自拴兒來了,心里早生了警惕,不知為何,在她心中總覺得就是拴兒將父親典來的女人撞倒了小產的,眼下見他向于氏一撲立即一把揪了衣領抓回來,推向三老太太,厲聲喝道:“我娘正養著胎呢,若是拴兒敢沖撞她,我就拿刀到你們三房討個公道去!”
拴兒被她一推到了三老太太的身前,正遠離了那盒子點心,本想立即就大哭起來,卻又被寧婉的兇相嚇得忘記了哭,只呆呆地仰頭看著她。
三老太太也被一臉怒火的寧婉嚇了一跳,剛想罵人又止住了,便撇嘴道:“不過有身子罷了,誰沒生過呢,至于這么金貴?”
寧清卻忙著先將那些綢緞搬到了炕里面,這時也站在寧婉身邊向三老太太問道:“你們什么時候還我家三石糧食?”兩個女兒將于氏護在后面,一同對著三老太太,氣勢也不小。
三老太太再沒想到大房會變得如此厲害,眼珠一轉,掉下淚來,“你們家連親戚長輩都不認了?怎么就這樣冷血?”
寧婉就冷笑道:“你再大點聲哭,我把村子里的人都喊回來,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明白,看看誰連親戚都不認了,又十分冷血!”
三老太太哪里有臉把過去的事情說出來,立即收了淚拉起拴兒走了。寧清便在后面啐了一口道:“不還我們家糧食就不要再來大房!”
寧婉見三老太太頭也沒回地走了,也冷哼了一聲,“看來又能消停一陣子了。”
正說著,寧梁自地里回來了,“聽說家里來了人?怎么又走了?”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于氏就若笑著嘆道:“可能見了我們家的房子太舊太破了,不愿意進門吧。”客人到了家門不進,她做為女主人,心里并不大好受。
寧婉就笑著勸娘,“我看那位夫人倒不是那樣的人,恐怕也是有苦衷的。更何況他們若是留下了,我們家也張羅不出什么好飯菜,他們走了反倒是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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