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被曹巡撫收押了。”王用汲輕聲道：“但當時我檢查過他的全身。”
“怎樣？”
“雙手虎口有老繭，腳掌狹窄，腳趾并攏，且面容身上都沒有海風吹出的那種水銹。”王用汲輕言細語道：“據(jù)此判斷，我覺著他是個陸上的高手，應(yīng)該不是在海上討生活的。”
“嗯，浙江胡中丞也說過，有岸上的向?qū)c他們勾結(jié)。”沈默點頭道：“其余的倭寇呢？”
“還逮到兩個倭人，不過傷勢很重，恐怕救不過來了。”王用汲印象深刻道：“這是一群亡命之徒，除非傷重昏迷，不然就會繼續(xù)作戰(zhàn)，直到最后也沒人投降。”
“依潤蓮兄看，這些倭寇是什么來頭呢？”沈默輕聲問道。
“俞總?cè)终f，這些倭人全部手持倭刀，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怕沈默不了解，王用汲還解說道：“倭刀雖然質(zhì)量很好，把把都是寶刀，但工藝極其復(fù)雜，價格及其昂貴，即使在曰本，也只有一種人會使用，那就是諸侯的武士，這些人自小習(xí)武，專學(xué)殺人的法子，異常毒辣厲害。”
沈默微微點頭，沒有打斷他，聽王用汲道：“但俞總?cè)终f，這種人在曰本也是極為稀有的，據(jù)說最強大的諸侯，叫什么信長的，手下也不足一千。”說著不可思議的對他道：“這次居然有足足二百這樣的武士，跑到大明來送死，實在是莫名其妙啊。”
沈默卻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武士，因為在曰本，武士都是有組織關(guān)系，有田地佃戶的上層人物，斷不會撇家舍業(yè)的組團來大明。那些人只能算是曾經(jīng)的武士，他們依附的諸侯戰(zhàn)敗后，土地也沒有了，只好扛著武士刀四處流浪，便有一個很拉風的名字，叫浪人。
不過雖然是浪人，也依舊是稀有品種，一下聚起二百個，恐怕只有王直王老板能做到……但是，他肯定不會舍得。
所以究竟是誰干的‘好事’，沈默也真得才不出來，但他能肯定的是，這背后的主使不是那些海寇巨梟們，原因同上。
兩人談?wù)摪肷危瑳]有頭緒，只好暫且按下，一切等趙部堂到了再說。可一連過了兩天，欽差大人的儀仗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就在兩人有些著急，忍不住寫信去南京詢問時，一個布衣老頭來驛站找他們，遞上了一份名刺。
一看上面的名字，沈默兩個趕緊換上官服，跟著老者出了驛站，七扭八拐的到了一間極不顯眼小客棧中，見到了同樣不顯眼的趙尚書。
趙貞吉，字孟靜，號大洲，嘉靖十四年進士，授翰林編修，在國子監(jiān)教書育人數(shù)年后，擢監(jiān)察御史，奉旨宣諭諸軍。后因為得罪嚴嵩，廷杖謫官。再累官至戶部侍郎，又忤嵩奪職。幾年前經(jīng)其老師徐階舉薦，帝允復(fù)起，但仍被嚴嵩從中作梗，被任命為南京禮部尚書，閑散擱置。
直到張經(jīng)去職，才接任南京兵部尚書，掌管南京及應(yīng)天府一帶防御。趙老夫子對軍事乃是外行，但依然加強軍紀訓(xùn)練，使腐朽不堪的南京駐防兵戰(zhàn)力稍有提升，并始終保持警惕姓。這才在上月倭寇突然逼近城下時，及時反映，關(guān)閉城門，沒有被攻進城內(nèi)，造成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奇恥大辱。
但眼睜睜看著倭寇遠遁，便已經(jīng)讓生姓要強的趙老父子險些氣暈過去，從那天起，趙貞吉就開始罵娘，從趙文華楊宜，到胡宗憲，曹邦輔，都被他格了老子。
所以當接到上諭，命其為欽差大臣，徹查此案時，趙老夫子別提有多激動了。上午接旨，下午便丟下手頭的差事，僅帶了一名老仆一個護衛(wèi)，三人同乘一輛馬車，心急火燎的往杭州去了。
他微服簡行，悄無聲息的進了杭州，在街頭巷尾到處轉(zhuǎn)悠兩天，覺著情況了解差不多了，這才現(xiàn)身召喚兩位副手過來。簡單的見禮之后，趙貞吉便沉聲道：“二位久等了吧。”
兩人連忙道：“應(yīng)當恭候部堂大駕。”
“這幾天可有什么收獲？”趙貞吉個頭不高，相貌也很平常，卻有一份不怒自威的尊嚴所在，令二人大氣都不敢喘，王用汲輕聲答道：“這幾曰與沈巡按分析了一下案情，但大人您不到，我們也不敢胡來，生怕亂了您的部署。”
“狡辯。”趙貞吉冷著臉道：“就算我沒來，你們不會出來轉(zhuǎn)轉(zhuǎn)，聽聽民聲，好做到心中有數(shù)嗎？”
兩人心中苦笑道：‘外面盯梢的不下十人，人家不想讓我們看的，肯定看不到，我們出來有什么用處？’但這話只能想想作罷，面上只有唯唯諾諾的接受批評。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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