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激動，別激動，我可不愿跟你辯論，”沈默趕緊擺擺手道：“我只是想問問你，如果你的學(xué)術(shù)推廣開來，對這個國家有好處？還是壞處？”
李贄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緩緩道：“歪理和謬論也許會帶來一時的好處，但時間一長，其害必現(xiàn)！”說著直視沈默道：“而正理和真相，也許會帶來陣痛，但陣痛過后，卻可以糾正錯誤，讓事情的發(fā)展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那你是歪理還是正理呢？”沈默微微笑道。
“我堅信，正理站在我這一邊！”李贄堅定道。
“那不就結(jié)了？”沈默兩手一攤，臉上還是掛著那種淡然的笑容，道：“既然正理站在你這邊，我又有什么理由趕你走呢？”
李贄一直冷漠的雙眸，一下放射出閃亮的光道：“難道您不怕我給您帶來麻煩？”一直以來，他讓絕大多數(shù)官員敬而遠之的主因，不是因為無法接受他的學(xué)術(shù)，而是大家都唯恐他會帶來麻煩，影響自己的仕途升遷。
“如果這麻煩是因為堅持真理帶來的。”沈默輕柔、緩慢而又堅定道：“我認了。”
聽到沈默‘我認了’三個字，李贄的鼻頭一酸，兩眼一片水汽氤氳，顫聲道：“謝謝大人……”這個堅強的漢子，哪怕是在一家人吃不上飯，沈默雪中送炭時，也沒有說一聲‘謝謝’，因為他認為，別人對自己好，自己記在心里，找機會報答回來就是了，沒必要輕易將那兩個字說出口。
但現(xiàn)在，他的心中被感動充滿，非得說點什么，才能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度過了最初的激動，李贄深吸口氣，平復(fù)下心情道：“大人也認可我的觀點嗎？”
沈默搖搖頭，笑道：“雖然這樣說有些失禮，但我不得不告訴你，其實我并不太了解你的學(xué)書。”
李贄的臉一下拉下去道：“莫非大人消遣我不成？”道不同不相與謀，他可不相信，一個不認同自己觀點的人，會甘愿為自己承擔麻煩。
于是他聽到了這一生中，最為震撼他心靈的一句話——只聽沈默輕聲道：“不管你持何種見解，我都會捍衛(wèi)你表達觀點的權(quán)力。”說著笑笑道：“不止是你，也包括所有人。”
這對李贄的沖擊，不啻于他的理論對別人的沖擊，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掌握話語權(quán)的一方，一定會消除不順耳的聲音，還沒有誰能大度到，讓所有聲音都響亮的發(fā)出，讓百花齊放，讓百家爭鳴的。
但這位年輕的祭酒說，他要這樣做……李贄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聽沈默接著道：“我相信理不辨不明，只要是真理，就經(jīng)得起任何人辯駁，所以我會請你們這些學(xué)者，在國子監(jiān)的三公槐前辯論，讓全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旁聽，到那時是非對錯自在人心，任何虛偽的言論，都會無所遁形。”說著看一眼李贄道：“宏甫兄，你準備好上臺了嗎？”
李贄登時熱血上涌，激動道：“隨時奉陪！”
“很好。”沈默淡淡一笑，卻道：“但你的童心論還很不完善，只有論點，但沒有足夠的學(xué)理上的闡述，這樣難免理論不足，臨場要用詭辯來抵御，即使勝了也難免落入下乘，讓對手和聽眾心中不服。”
李贄沒想到沈默一針見血，直指自己的要害，面色一陣變化，最終還是誠實的點頭道：“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等你準備好了，隨時來找我。”沈默點點頭，道：“不戰(zhàn)則已，戰(zhàn)則必勝！”
“不戰(zhàn)則已，戰(zhàn)則必勝？”李贄輕聲重復(fù)一句，雙目中放射出堅定地光道：“我會全力以赴的完善自己的學(xué)說，直到戰(zhàn)則必勝為止！”
“很好。”沈默點點頭道：“但在三公槐辯論前，就不要再多費口舌了，那種辯論沒有意義。”
“我明白了，我會積攢力量，等待那一天的。”李贄又一次點頭道。
“很好……”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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