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得到確認后,沈默久久不語,屋子里的文武官員也是一個個神情緊張,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他們都清楚,這下是遇上大麻煩了。
這次蠻不講理的敲詐,并不像看起來那么簡單,實際上,已成了一個嚴重的政治問題——大家伙的第一反應,自然是不答應。可韃子將楊順的信送到燕京,讓皇帝和朝廷蒙羞,然后為了朝廷體面,還得認下這筆賬,向韃子支付這筆錢。
那么就答應?更不行了,大明朝是永遠的死硬派,有著名的三不政策,不求和、不賠款、不割地,就連皇帝被人家抓了,都不付贖金,這單單一封信,似乎遠沒法跟皇帝相比吧?而且韃子除了索要約定的糧食和銀兩之外,還要明軍撫恤昨曰‘被誤殺’的六百多蒙古騎兵,又是十萬兩銀子!這么多錢誰掏得起?就是掏得起,也不能給,那不成了賄敵求饒的仇鸞?誰敢承擔這個責任?
所以大家都不敢做聲,巴巴的望著沈默,希望他能承擔起責任……或者說是背起這個黑鍋來。
沈默早已經習慣了承擔一切,并沒有絲毫的慌亂,大腦仍保持著清醒,對眾人笑道:“這個黃臺吉,還挺會出難題哩。”
眾人附和的笑道:“大人神機妙算,對付韃子不在話下。”
“抬舉我。”沈默笑笑道:“我也沒什么好主意,只能這么辦了。”
便如是吩咐下去,聽得眾官員目瞪口呆,恨不能拜他為師,向他求教厚黑之道。
蕭芹給黃臺吉出了這么個主意,蒙古人便在城外支起帳篷等著明軍回話。
到天快黑時,城上才有箭射下來,手下拿給黃臺吉看,黃臺吉不認識漢字……當然更不認識蒙古文,問蕭芹道:“什么意思?”
蕭芹陰著臉道:“他們說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楊順那封信是為了引誘我們前來的計策,不能當做要錢的憑據……他們的皇帝很英明,只會一笑了之的。”
“混蛋!不要臉!”黃臺吉呲牙罵道:“白紙黑字還蓋了章,怎么能不算數呢?”任憑他再怎么交涉,但宣府城都不理會,只當他窮瘋了。
“快想辦法!你這個笨蛋!”黃臺吉簡直要氣瘋了,把蕭芹當成了出氣筒,罵道:“要是再想不出辦法來,我這就把你送進城去!”
蕭芹無奈的點點頭,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了后手,只是覺著太下作,所以一直沒用。
翌曰,沈默剛剛起床,三尺便快步進來道:“大人,快去看看吧,蒙古人太可惡了!”
沈默便披上大氅、登上城樓,往外看去,就見蒙古騎兵驅趕著上千漢人百姓,來到城上弓箭射程之外。那些蒙古兵手持著弓箭,呈扇形包圍著惶恐不安的百姓,那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相互攙扶著、保護著,似乎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人群本來哭喊成一片,但蒙古兵毫不留情的射殺了幾個男子,登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便聽一個聲音,高聲對這些老百姓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若是恨,就恨城上見死不救的自己人吧,我們只想要回屬于我們的錢,拿到錢就放人,拿不到就殺人!”
話音一落,蒙古人便又開始殺人……他們存心要發泄這些天的怨氣與怒氣,總要把老百姓嚇得魂飛魄散、盡情戲弄夠了,才揮刀砍殺。
殺了之后還不罷休,還要取下頭顱來,用刀挑起來,踢來踢去的玩!
“畜生!”看到這一幕,沈默目眥欲裂,一拳捶在城磚上,登時鮮血崩流。邊上的邢玉趕緊道:“大人,您的手流血了。”說著便要上前為他包扎,卻被沈默粗暴的一把推開。
見向來溫潤如玉的沈大人如此暴怒,邢玉有些呆了,卻見沈默揮舞著那只帶血的手道:“我的手破了點皮,你就緊張成這個樣子,外面的百姓被殘殺成這個樣子,你卻麻木不仁!!”沈默那張清秀的臉上,此刻怒氣勃發,猙獰可怕,他像頭獅子一樣在城頭爆發道:“就算你們忘了自己是大明的軍人,也忘了自己是男人嗎?!伸手往褲襠里摸摸,那個東西還在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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